第2章

一股邪火混着绝望,猛地从心底最阴暗的角落窜起,瞬间烧干了恐惧。恶意像毒蛇一样吐着信子钻出来。活神仙?好啊!老子让你做个够!做个被架在火上烤、被万人唾骂、永世不得超生的“活神仙”!

一股邪气顶上了嗓子眼,我几乎是用了吃奶的力气,声音嘶哑地吼了出来,像块石头狠狠砸进死水里:“我看你……像个活神仙!”

话音砸进铺天盖地的雨声里,连个水花都没溅起。

那双蜡油般的眼珠子,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浑浊的液体似乎更深更浓了。它僵硬的嘴角,以一种人类绝对无法做到的诡异弧度,缓缓地、缓缓地向上扯开,一直咧到了耳根下方,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口腔,里头几颗尖利的牙齿,在惨淡的手电光里闪着森白的光点。

一个无声的、咧到耳根的、非人的笑。

然后,它就那么直挺挺地戳在狂风骤雨和手电筒那点可怜的光晕里,对着我,无声地、保持着那个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容。它不动,也不出声,活像一具刚从坟里刨出来、又被雨水泡胀了的诡异木偶。

2 亡命狂奔

巨大的恐惧终于冲垮了最后一道堤坝。我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怪叫,再也顾不得脚下全是烂泥,几乎是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转过身,朝着村子方向,亡命狂奔!冰冷的雨水像鞭子,狠狠抽在脸上,火辣辣地疼。身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死寂,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两道粘稠冰冷的目光,像实质的冰锥子,死死钉在我的后背上,甩都甩不掉。我不敢回头,肺叶子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我像个被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追赶的疯子,一路跌跌撞撞,终于一头撞开了自家那扇摇摇欲坠、嘎吱作响的破院门。

哐当!

我反手用尽全身力气插上门栓,又用整个身体死死地、死死地顶住那冰凉粗糙的木门板。背靠着门,我剧烈地喘息着,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感觉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门外,只剩下暴雨疯狂倾泻的哗哗声,还有风穿过门缝发出的呜呜咽咽,像是什么东西在哭,又像是什么东西在笑。

七天。

3 全村诡异跪拜

那场噩梦般的雨夜之后,整整七天,村子里死一样的平静。没有怪事发生,没有黄皮子找上门,甚至连一丝异样的风声都没听到。紧绷的神经像一根被拉到极限、快要崩断的弓弦,在日复一日的死寂中,反而渐渐松弛下来,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阴冷感,像一件湿透了的、永远也焐不热的破棉袄,紧紧裹在身上,透心凉。

这天傍晚,村西头的李老栓没了。他是村里的老寿星,九十多,按老理儿算是喜丧。规矩是停灵三天,今天该“送盘缠”,也就是出殡前的最后一晚,全村人都得去吃白事宴,送老人最后一程。

我本不想去。那晚之后,我对人多的地方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本能的抵触,总觉得那些熟悉的脸上会突然裂开非人的笑容。但李老栓生前对我这个没爹没娘的娃确实不错,小时候还偷偷塞过我糖块。思前想后,心里那点微弱的念想还是压过了恐惧,我硬着头皮,磨磨蹭蹭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