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远脸上那层完美的、流光溢彩的直播面具瞬间剥落,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他揉了揉眉心,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然后习惯性地伸手过来,语气是一种理所当然的支配:“手机给我,晚晚。今天弹幕有点杂,我先帮你过一遍。”他的指尖离我的手腕只有寸许,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意味。
我几乎是本能地缩了一下手,将手机更深地攥进掌心,冰凉的金属外壳硌着皮肤,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不用了,修远,”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温顺,“我有点累,想先去卸个妆。”我微微侧身,避开他伸过来的手,目光状似无意地掠过他放在直播台主控面板旁那个深灰色的、边缘磨损得有些发亮的平板电脑。
那是林修远的“第三只手”,一个从不离身的秘密堡垒。他所有“重要”的东西都在里面,用层层密码锁着,像守护着某个不可告人的潘多拉魔盒。我曾天真地以为那里面是他事业的蓝图,是家庭的账目,是他为我准备的惊喜。现在想来,那份天真愚蠢得可笑。
“也好。”林修远没有坚持,只是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种审视的锐利,似乎在确认我疲惫的真实性。他转身,拿起自己的平板,走向书房的方向,背影挺拔,步履沉稳。“那你早点休息,我还有点事处理。”
书房厚重的实木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上,隔绝了光线,也隔绝了声音。那轻微的落锁声,在寂静的房子里显得格外清晰,像一声沉闷的宣判。
世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我自己的心跳声,沉重而缓慢,一下,又一下,擂鼓般撞击着耳膜。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那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渗入皮肤。过了许久,久到四肢都有些麻木,我才缓缓站直身体,像一具被无形的线重新提起的木偶,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书房的门把手冰凉。我屏住呼吸,将耳朵轻轻贴在光滑的木质门板上。里面没有任何声音,绝对的寂静。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林修远做事向来无声无息,如同潜伏在暗影里的猎手。我悄无声息地退回客厅,目光扫视着。玄关柜上,他的车钥匙随意地扔在那里。我走过去,拿起那把冰冷的金属钥匙串,上面挂着一枚小小的、印着“LSY”字母的银色U盘。
再次靠近书房门,我深吸一口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我将U盘轻轻插进门锁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接口里。这是很久以前,一次他醉酒后无意间透露的“后门”,用来应对他偶尔忘记带主控钥匙的窘境。当时他带着宠溺的笑,说这是为了防止把自己锁在书房外,耽误了给我准备惊喜。多么讽刺。
“滴…”一声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电子音响起。门锁的指示灯由红转绿。成了。
我拧动把手,将门推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侧身闪入,再迅速而无声地将门在身后带上。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和窥探。只有林修远书桌上那盏复古的绿色玻璃台灯亮着,在深色的胡桃木桌面上投下一圈昏黄朦胧的光晕,像舞台剧里聚焦主角的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