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远的肩膀突然垮下来,红袍里掉出些白花花的东西,骨碌碌滚到李厨子脚边 —— 是节指骨,戴着枚银镯子,镯子上刻着桃花,款式跟春桃手腕上那只分毫不差。
“她早就在这儿了。” 文远咯咯地笑,笑声里混着骨头摩擦的声响,“昨儿个我看见她蹲在那棵老槐树下,给我缝红袍呢。她说这盘扣得用铜钱钉才结实,您看 ——”
他拽开红袍前襟,衣襟内侧果然钉着排铜钱,钱眼里穿的红绳,正是春桃纳鞋底用的那种。李厨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老槐树上挂着件蓝布袄,被风吹得晃晃悠悠,衣角沾着些黄纸灰,正是春桃今早穿的那件。
第二章 血宴惊魂
被文远拽进宅院时,李厨子的鞋已经跑丢了一只,光着的脚底板被石子划得血肉模糊,可他感觉不到疼,像是踩着别人的脚。
朱漆大门上的喜字是用血写的,风一吹就往下掉渣,落在地上化成滩暗红的水。门两旁的石狮子眼睛里嵌着黑珠子,细看竟是用人眼做的,瞳孔随着人的走动慢慢转动。院里的酒席摆得整整齐齐,每桌中间都插着根白蜡烛,火苗绿幽幽的,把宾客们的脸照得发青,像是浸在水里泡了三天三夜。
“李三叔来了!” 穿绿袄的丫鬟端着托盘飘过来,脚不沾地,脸上的粉厚得能刮下来,笑起来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黑牙,“新郎官特意吩咐,给您留了主位,挨着上首的老祖宗呢。”
李厨子被按在太师椅上,屁股底下凉得像块冰,冻得他骨头缝里都发疼。他瞟了眼桌上的菜 —— 凉拌猪耳泛着黑,上面爬着些白蛆;清蒸鱼的眼珠子是两个窟窿,里面塞着黑豆;最吓人的是那碗拔丝苹果,糖丝里缠着些头发,黑长黑长的缠满了筷子,根根都带着头皮。
“尝尝?” 对桌的老头把筷子往他碗里戳,露出的手腕上有圈青黑的勒痕,像是被麻绳勒过,“这拔丝苹果,是用玉莲的头发熬的糖,甜得很呢。”
李厨子 “哇” 地吐了出来,酸水溅在桌布上,“滋啦” 烫出个洞。他这才发现桌布是块寿衣料子,上面还绣着 “长命百岁” 四个字,针脚里嵌着些黄纸灰,凑近了闻,有股烧头发的味道。
“三叔怎的不吃?” 文远搂着个穿红嫁衣的姑娘走过来,盖头下露出双绣花鞋,鞋尖沾着泥,泥里混着些碎骨渣。“这是玉莲,你们见过的,去年她还总去聚福楼给你送菜呢。”
李厨子盯着那双鞋 —— 鞋面上绣的并蒂莲歪歪扭扭的,针脚里还嵌着些芦花,跟春桃前几日给玉莲做的嫁妆一模一样。他突然想起今晨去张府送菜,看见丫鬟们抬着口薄皮棺材往后门走,棺材缝里渗出来的血染红了半条街的青石板,血里还漂着朵绣坏的并蒂莲。
“李三叔,” 红嫁衣姑娘突然开口,声音细得像蚊子哼,气若游丝,“你可见过我的镯子?银的,上面刻着桃花,是我娘留给我的嫁妆。”
李厨子的目光落在她露在盖头外的手腕上 —— 空空如也,皮肤白得像纸,上面布满了针孔似的小血点。他猛地想起昨夜在乱葬岗,那截从坟里伸出来的手指上,正戴着只刻桃花的银镯子,镯子上还缠着根红绳。
“在、在那边……” 李厨子指着院门口的老槐树,话没说完就被文远捂住了嘴。文远的手心冰凉,沾着些滑腻的东西,像是刚掏过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