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合同还在，楼也在，他被请出了门。风从舷道的罅隙穿过，像一支透明的箫。
“你这脸色，看起来像剪掉了氧气的植物。”有人在身后说。是会场外的小贩，用合成木搭了个临时摊位，卖热饮和能量棒。小贩把纸杯递给他，“白拿。我看你刚才被他们围，像被一群饿狗看上了骨头。”
顾辰接过杯子，手心暖了些：“谢谢。”
“谢就多喝两口。热的。”小贩说完，又去招呼别的客人，身体在冷风里缩成一团。
纸杯的热沿着掌纹往上爬，爬到心口就散了。他抬头看穹顶，那些航灯在蓝里一明一灭，像喊了又被风刮散的呼救。星盟近两个月的“黑潮简报”里，每一行失联都像在人类的名单上划一道痕。人们习惯了把恐惧交给公关部熬成甜腻的新闻，习惯了比出更漂亮的灯塔效果图。真正能让风停一停的东西，被锁在了寡头的保险柜里。
他的通讯器又亮了。不是匿名，来自会场内部：【请你立即与星际科学院配合调查。】落款冷冰冰，标准的公文格式。他按掉屏幕，刚要把通讯器塞回口袋，视野忽然像被什么淡淡的光晕轻轻按了一下。
那层光无声无息，从他的视网膜边缘浮出，像夜色里缓慢绽开的极光。随之而来的是一行简洁、冷静到近乎无情的字：
——检测到宿主信誉坠落，纠错模块初始化。
寒风像被按了暂停键。护栏外的灯光还在闪，远处的穿梭机也在起落，那行字却像一枚钉子，把他的注意力钉死。
紧接着，半透明的界面在空中展开，像一张从未来递来的薄纸：
【未来科技系统】 目标：以可复核的工程成果，修复宿主信誉，并提升人类存续概率。 主任务一：在24小时内完成“便携式量子聚变反应堆（应急版）”，并在星际公开平台进行公开验证。 奖励：信誉临时恢复 + 研究权限Lv.1 + 安全防护模块。 辅助：虚拟实验舱 / 未来工程图谱 / 星际材料替代库 / 失落带风险预估。 提示：倒计时开始—— 23:59:59。
杯中的热气蒸上来，磕在他的下巴上。他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过了两秒，他低声道：“你是什么？”
机械女声在耳边响起，平静、清晰：“未来科技系统，为宿主提供工程化路径建议与验证流程。提醒：当前宿主声誉指数 -78，处于快速坠落区间。建议立即进入‘虚拟实验舱’。”
他没有立刻答应。赘婿、笑柄、被驱逐的人，不等于没见过陷阱。他盯着那张面板，突然笑了一下，笑意薄、冷：“你能做什么？”
“提供路径，让你造出任何人都能看见、能摸到、能复现的东西。”机械女声说，“然后，把它推到所有人眼皮子底下。”
风吹过，他指尖一阵发麻，像刚刚握紧了什么锋利的东西。他抬起头，穹顶的蓝从眼里退去，换上一种更深的颜色。
“好，”他慢慢道，“那我们就做一件，把他们噎住的话。”
他把纸杯扣在护栏上，杯中的余温很快被风夺走。顾辰收起通讯器，步子向内环走去。身后，极昼星港的灯火像潮水又起，又落。他把手插进大衣口袋，握紧——那里是一张泛旧的卡片，是他从地球带走的最后一张门禁卡，属于一间早已被封存的实验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