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了晚自习去夜市的烧烤摊帮忙穿串，一晚能挣二十块；周末不补课的时候就去菜市场帮人扛菜，扛一上午能挣三十。有次她偷偷跟着他去菜市场，看见他背着比自己还高的菜篓，在结冰的路上走得摇摇晃晃，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升腾起一小片雾气，最后在下巴尖冻成了小冰晶。
她最任性的一次，是因为陈冬答应陪她去拍大头贴，却临时被烧烤摊老板叫去帮忙。那天是她生日，她从早上就开始盼，把攒了很久的零花钱揣在兜里，穿上那套她最喜欢的套裙，想着要拍一套最花哨的，贴在课本上，让赵晓雅看看，她打扮起来也像模像样的。她在约定的路口等了两个小时，雨越下越大，把她的书包淋得透湿，脚冻得发麻。
陈冬赶来时，手里攥着把破伞，伞骨断了一根，根本遮不住雨。他裤脚全是泥，像是摔过跤，怀里却紧紧护着个塑料袋，里面是她念叨了好几天的草莓蛋糕。蛋糕盒已经被雨水打湿，边角塌了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他把蛋糕往她怀里塞，自己的肩膀被雨水打透，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老板说今天生意好，多给我五十块，我想着……想着给你买个大蛋糕。”
“谁稀罕你的蛋糕！”林冉把蛋糕扔在地上，奶油溅了他一裤腿，像朵恶心的白花，“你就知道钱就知道钱！我才不稀罕你这些钱！”
她说完就跑，没回头看陈冬的表情。雨水糊住了她的眼睛，她听见身后有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大概是蛋糕盒彻底散架了，也可能是陈冬的心碎出一道小小的裂痕。后来她才知道，他那天本来是想把攒了一个月的钱给她买双好一点的运动鞋——她的旧鞋下雨天总进水，上次体育课她偷偷把湿透的袜子塞在书包里，被他看见了。
那个晚上，她窝在被子里，手机屏幕亮了又暗。陈冬发来好多消息，从“别生气了”到“我错了”，最后是条语音，背景里有风声，他的声音带着点讨好的哑：“冉冉，我在你家楼下呢，我给你买了糖炒栗子，热乎的。你要是还生气，就下来骂我两句好不好？”
林冉咬着被子角，眼泪把枕头洇湿了一片，她心疼他，特别想冲下楼去抱抱他，却倔强地没回一个字。她想，明天再理他，明天一定要他哄很久很久，要让他给她买两串糖葫芦，要让他把那道最难的立体几何题讲十遍......
可她不知道，此时的陈冬正站在楼下的梧桐树下，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他高兴地以为是小冉终于理他了，屏幕上却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还接补习吗？凌晨一点，高三数学，两小时一百五，地址在旧教工宿舍3层。”他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很久，手指在“好”字上悬了半天，最终还是按了发送。他摸了摸兜里的栗子，纸袋已经凉透了，像他此刻的心情——他想赚够那笔钱，明天一早就去给她买鞋，再买束最新鲜的野菊。他没看见，马路对面的树影里，有双眼睛正盯着他低头打字的侧脸，像在打量一件猎物。
3 雨夜的未接电话
陈冬是在那个雨夜之后失踪的。
一开始林冉以为他在闹脾气，故意不理她。她在教室坐立难安，斜后方的座位空着，阳光照在上面，尘埃在光柱里跳来跳去，看得她眼睛发涩。她偷偷把他的草稿纸藏起来，上面有他画的立体图形，还有偶尔写下的“冉冉”两个字，笔画轻得像羽毛，像是怕惊扰到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