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冉心里的不安像涨潮的海水,一点点漫上来,漫过心口,直往喉咙口涌。其实那天夜里,刚过凌晨一点,她就被莫名的躁动攥住了,像有根细针在心里轻轻扎着,一下,一下,又一下,让她在被窝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悄悄披了件薄外套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时,她屏住呼吸,轻轻掀起一角。窗外的夜黑得发稠,雨还没停,路灯的光晕在雨雾里散成一团模糊的黄,空荡荡的巷口连只流浪猫的影子都没有,只有风卷着雨丝,打在玻璃上沙沙响。
之后,她的消息像断了线的珠子,从最初试探性发去的几个委屈表情,到后来一长串带着哭腔的文字,在对话框里堆了满满一页,整夜都没停过。
陈冬从来不会这样的。就算手机临时没电,这个时间也早该到家充好电了。她盯着屏幕上迟迟未亮的“正在输入” 提示,指尖在对话框里敲了又删,“你到底去哪了?”“我不生气了行不行?”“回我一句啊冬”…… 到最后,语音键被按得发烫,传过去的话被哭声淹没:“你是不是出事了?我害怕……”
电话拨了一遍又一遍,听筒里永远只有那句冰冷的电子音在循环:“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映得手机屏幕上那些未被读取的文字,像一尾尾困在玻璃缸里的鱼,急得直撞。
第二天中午午休的铃刚响,林冉就攥着书包带冲出教室。自行车链条被她蹬得哗哗响,车把在结冰的路面上晃了晃,她索性跳下来推着跑,校服领口灌进的风像小刀子,割得脸颊生疼。
陈冬家那栋筒子楼的楼道还是老样子,堆着的旧纸箱被风吹得哐哐响。她站在那扇掉漆的木门前,手心里全是汗,“咚咚咚”的拍门声在空荡的楼道里撞出回声,惊得墙角的蛛网颤了颤。
“陈冬?陈冬你在吗?” 她的声音带着喘,尾音不自觉地发颤。
门板冰凉,像块捂不热的石头。拍了许久,指关节都红了,门后只有死一般的寂静,连隔壁老太太养的小狗都没探出头来。
她扶着墙顺了顺气,转身撞见拎着菜篮的邻居张阿姨。“阿姨,您见着陈冬了吗?”她往前凑了两步,急切地抓住对方的袖口,“他昨天晚上没回家吗?”
张阿姨皱着眉想了想,摇摇头:“没瞅见呐。昨儿下午我去接孙子,就没见这孩子下去过,晚上我出来扔垃圾,屋里灯也没亮……”
这几句话像根针,刺得林冉心口一缩。她望着紧闭的木门,突然想起陈冬妈妈走的那天,也是这样一扇门,把所有的哭声都锁在了里面。风从楼道窗口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碎纸屑,擦过她的脚踝时,凉得像冰。
她慢慢松开攥皱的袖口,指尖在门板上轻轻碰了碰,“谢谢阿姨。”声音轻得像叹气,转身下楼时,楼梯扶手积的灰沾在手套上,留下道浅浅的白印,像谁在背后划了道口子。
她失魂落魄回到学校,裹着外套坐在教室窗边,盯着楼下那棵梧桐。阳光从云里钻出来,从树影中透过来,落在地上的积水里歪歪扭扭地晃,像有人站在那里。她总觉得下一秒就能看见那个圆乎乎的身影,带着一身寒气跑过来,手里攥着什么给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