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天的晚自习,班主任急匆匆地冲进教室,脸色惨白:“谁昨晚见过陈冬?”
林冉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了。她猛地站起来,声音发颤:“他……他昨天晚上给我发过消息……在我家楼下……”
警察来的时候,她才看到陈冬最后那条唯独屏蔽了她的朋友圈,也许是不想让她担心,也许是想给她一个惊喜。是凌晨零点五十分发的,只有一张图:旧教工宿舍的路灯亮着,光晕里飘着细碎的雨丝,配文是“马上开始,赚够买鞋钱”。定位显示就在那栋几近废弃的三层教工宿舍附近——那地方的住户几年前就开始陆续搬离,只剩下一二层零星几户条件比较困难的人家,楼道里连灯都没有,据说晚上总有人看见有鬼影晃。
“有人约他去补习?”老警察皱着眉,在笔记本上记着,“凌晨一点?哪个学生会这时候补课?”
林冉忽然想起什么,疯了似的翻聊天记录,找到那条陈冬转发给她的招聘信息——是上周他在学校公告栏拍的,说“晚上补习赚钱快”,她当时还骂他“不要命了”。她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的字都在发抖:“是不是这个?他想攒钱给我买鞋……”
警察在旧教工宿舍的楼梯间找到了他的书包。蓝色的书包带断了一根,里面的课本掉出来,湿乎乎地沾着泥。最上面那本数学笔记里,夹着朵野菊,已经被雨水泡得发胀,黄得发暗。楼梯转角的墙面上,有片深色的痕迹,像被什么东西擦过,法医采样后说是血迹。
三天后,有人在宿舍后的排水沟里发现了他的躯干。穿着那件她熟悉的校服,口袋里揣着皱巴巴的一百五十块钱,还有张被血浸透的纸条,上面是他没写完的字:“冉冉,鞋……”
尸体没有头。
警察后来在附近的垃圾桶里找到些被切碎的校服布料,还有一枚他常戴的塑料手环,是上次运动会她帮他赢的奖品,上面有林冉亲手刻下的他的名字。法医说,切口很利落,对方显然很清楚该怎么下手。
“是个老手,”老警察抽烟时说,“现场太干净了,除了那点血迹,什么都没留下。像是……专门等着他来的。”
认尸那天没有下雨,天阴得像要塌下来。林冉站在太平间门口,手指死死抠着墙皮,墙灰簌簌往下掉。警察拦住她:“孩子,要不别看了,情况......不太好。”她却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我得看看他膝盖上的印子,那是我弄的,他说那是属于我们的记号……。”白布掀开的瞬间,她闻到浓重的消毒水味,盖不住底下的腥气。校服裤膝盖处那块淡褐色的可乐印子还在,只是被深色的污渍晕染开,像朵腐烂的花。她伸出手,想去碰那块印子,指尖却在离布料还有一寸的地方停住——她怕碰碎了,怕这最后一点属于他们的印记,也会像他的体温、他的声音一样,被磨得连灰都不剩。
那道印子的来历突然撞进脑子里,是高二那年的体育课,她抢过他手里的冰可乐猛灌,手一滑就泼在了他的校服裤上。深褐色的液体顺着布料往下淌,在膝盖处晕成朵歪歪扭扭的云。她当时跺着脚骂“丑死了”,还梗着脖子放狠话:“洗不掉我就再也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