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黑暗,带来一种原始的、能吞噬一切理性的恐惧。在这片隔绝于世的死地里,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而诡异。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外面那喧嚣的雨声,不知何时,竟渐渐稀疏、微弱下去。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又无法忽视的窸窣声,如同无数细小的虫子在黑暗中爬行,从石屋外渗透进来。

我们三个人瞬间绷紧了身体,屏住了呼吸,目光在黑暗中惊恐地交汇。

陈默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边,示意绝对不要出声。他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无声无息地挪到那扇早已朽烂不堪、仅剩半扇的木头门板后面,将眼睛凑近那条透出微光的缝隙。

紧接着,李锐也悄无声息地贴了上去。

我蜷缩在墙角最深的阴影里,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我死死地盯着门口那两个凝滞不动的背影,仿佛他们就是我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时间,在极度的压抑和恐惧中被无限拉长。

终于,陈默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回过头。借着门缝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我清楚地看到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已经完全褪尽,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放大,里面映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凝固的恐惧。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了几下,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李锐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他猛地朝我这边转过头,那双平时总是充满不羁和冲动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赤裸裸的恐慌。他伸出一根剧烈颤抖的手指,拼命地指向门缝。

一股冰冷的寒气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我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几乎是匍匐着挪到他们脚边。冰凉粗糙的地面摩擦着我的掌心。我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颤抖着将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凑近那条通向外面地狱景象的缝隙。

冰冷的空气猛地涌入我的眼睛,眼前的一切骤然清晰——

雨,竟然真的停了。

不知何时,一轮惨白的月亮,透过乌云的稀薄缝隙,将一片冰冷、毫无生气的光辉,吝啬地洒落在村落中央那片相对开阔的泥地上。

泥地中央,不知何时已经挖好了一个浅坑。坑边,无声无息地围拢着许多人影。他们穿着样式极其古怪的衣服,粗布,深色,像是某种古老的丧服,却又在肩头、袖口缀着一些同样褪色的、与村中符咒类似的暗红布条标记。他们的脸……在惨白的月光下,如同刷了一层劣质的白垩,僵硬得没有一点表情。皱纹深刻得如同刀刻斧凿,每一道都透着绝望和麻木。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盯着坑底的方向,里面没有丝毫属于活人的光彩,冰冷得如同墓穴里的石头。他们密密地站着,像一圈没有生命的蜡像,将那个浅坑围得水泄不通。

而在坑底,一口薄皮棺材赫然在目!棺盖没有合拢!

更令人头皮炸裂的是,就在那敞开的棺材旁边,直挺挺地跪着一个人!

那是个男人。同样穿着深色破烂的粗布衣服,露出的手臂瘦骨嶙峋,布满污垢。他的头深深地垂着,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了脸面。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某种巨大的、无法承受的恐惧。他像一尊被强行钉在耻辱柱上的雕塑,被周围那些僵硬冰冷的目光所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