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狭窄得令人窒息的入口,眼前陡然开阔。一个规模不小的废弃村落,毫无生气地匍匐在四面环山的巨大山坳里,像一头沉睡了千年的巨兽。我们停在村口一块半倒的石碑旁,手电光颤抖着扫过碑面。雨水冲刷着凹凸的石刻,隐约辨出几个笔画刚硬、带着浓重古意的字——“锁龙峪”。
“锁龙……锁龙?”李锐喘着粗气,低声念着,手电光下意识地扫过环绕的、如同囚笼般的漆黑山峦,“这名字……真他娘不吉利。”
村子死寂得可怕。除了我们粗重的喘息和无处不在的雨声,再没有任何活物的动静。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脚下的石板路早已被疯长的荒草和厚厚的青苔覆盖,湿滑异常。两旁尽是灰黑的石墙或土墙,大多倾颓,露出里面同样朽烂的木梁骨架。黑洞洞的窗口像无数双失明的眼睛,空洞地凝视着我们这三个不速之客。
风挟着雨水,在残垣断壁间穿梭,发出呜呜咽咽的怪响。
“看……那是什么?”走在最前的陈默突然止步,压低声音,手电光柱猛地定在一处半塌的院墙上。
我的目光顺着光柱移过去,心脏骤然一缩。
墙头、半扇歪斜的门板上,甚至几棵枯死的老树枝桠间,都挂着一种东西——褪色的布条。暗黄、灰白、或者像是被血浸透过又干涸了的暗褐色。这些布条在风雨中剧烈地抖动着、撕扯着,像垂死者最后的痉挛。每一根布条上,都用一种同样黯淡无光的暗红颜料,描绘着扭曲缠绕的线条和符号。它们不像文字,更像是某种极度痛苦下痉挛的手指胡乱抓挠的痕迹,透着一股子邪异和陈腐的气息。雨水淌过这些符号,暗红的线条仿佛在缓缓蠕动。
“符……符咒?”李锐的声音有些发干,手电光下意识地扫向其他地方。光柱掠过几处稍显空旷的角落,恐怖的景象接连撞入眼帘——
几口薄皮棺材。板材粗糙,漆色早就剥落殆尽,露出了朽坏的木头本色。它们就那么随意地、甚至可以说是粗暴地散落在泥泞的地面上、倒塌的土墙边。一口棺材的盖子歪斜着滑开了大半,露出里面深不见底、吞噬光线的黑暗。另一口棺材则明显被什么东西暴力砸过,侧板裂开一个丑陋的大洞,边缘参差不齐,如同野兽噬咬过的伤口。雨水灌进这些无声的棺材口里,发出空洞的回响。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泥土朽木和某种奇特腥甜气味的腐朽气息,浓得化不开,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地方……不对劲。”陈默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前所未有的警惕,他的手紧紧攥着手电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锐哥,苏雅,跟紧我,别乱碰任何东西,尽快找个能避雨的地方挨到天亮。”
恐惧像冰冷的水银,顺着脊椎悄然爬升。我们几乎是互相挨着,背靠着背,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飘摇的符咒和散落的空棺,在死寂的村落中穿行。最终,在村尾找到一间相对还算完整的石屋。屋顶破了几个洞,雨水滴滴答答地漏进来,在布满厚厚灰尘的地面上砸出一个个浑浊的小水洼。
但至少,四面墙还在,能挡住大部分凄风冷雨。我们靠着冰凉的石墙坐下,谁也没力气说话,只听着彼此粗重的呼吸和外面一刻不停的雨声。疲惫和寒冷令思维都有些麻木,但心底那份莫名的惊悸却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