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亮的金属在毒辣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几乎要晃瞎人的眼。
“看见没,大壮兄弟?”赵有财往前踱了两步,皮鞋尖停在离我不到半米远、沾着泥水和猪粪的地面上,嫌弃地皱了皱鼻子,没再往前,“这才是男人该有的玩意儿!你那辆破三轮,蹬到散架也赶不上我这一个轱辘!说真的,”他夸张地吸了口气,又立刻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做出被熏得要晕倒的样子,“就你这破地方,这味儿……啧,怕是连猪自己都嫌臭吧?哈哈哈哈!”
他那放肆的笑声在空旷的猪场里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胜利者的得意。王丽丽也跟着咯咯笑起来,声音像碎玻璃刮在铁皮上。
一股邪火猛地从我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烧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操!我猛地抬起头,眼珠子都气红了,脏话就在嘴边打转,随时要喷出来砸在这对狗男女脸上!
就在这火星子四溅、空气都凝固了的瞬间——
“嗷——!”
一声惊天动地的猪嚎,毫无预兆地从我身后的种猪圈里炸响!那声音狂暴、愤怒,带着一种原始的、被侵犯了领地般的威慑力,硬生生把我冲到嘴边的国骂给噎了回去。
整个猪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赵有财脸上的嘲笑僵住了,王丽丽得意的笑声戛然而止,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
紧接着,更诡异、更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粗嘎、暴躁、带着浓浓乡音,却又清晰无比的男人声音,如同平地惊雷,从那嚎叫传来的方向轰然响起:
“放你娘的狗臭屁!臭?臭得过你那破车里腌入味的廉价香水儿?还有那劣质粉底味儿!渣男玩意儿!闭嘴吧你!熏死俺老猪了!滚远点儿!”
轰!
这声音……这他妈是人话!可分明是从猪圈里传出来的!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脖子像是生了锈的轴承,咯吱咯吱极其僵硬地扭了过去。
只见种猪圈里,我家那头刚配完种没多久、正趴在干草堆上歇息的约克夏大白公猪——外号“白旋风”,此刻正支棱着它那对蒲扇般的大耳朵,硕大的猪头高高昂起,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极其人性化的愤怒光芒!它那沾着泥巴和草屑的鼻孔正对着赵有财的方向,一张一合,呼哧呼哧地喷着粗气。刚才那通惊世骇俗的“人话”,就是它吼出来的!
时间仿佛被冻住了。空气里只剩下猪圈特有的气味,还有刚才那串惊雷般“人话”的余音在嗡嗡作响。
赵有财那张油光满面的胖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血色,从红润变成煞白,最后蒙上了一层死人般的铁青。他捏着车钥匙的手指抖得厉害,钥匙串哗啦啦乱响。他嘴巴大张着,像是离了水的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珠子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死死盯着那头还在呼哧喘气、眼神不善的“白旋风”。
“鬼……鬼啊!猪……猪妖!猪妖说话了!”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尖利得变了调,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他猛地一个趔趄,穿着锃亮皮鞋的脚在泥地上一滑,差点直接摔个狗吃屎。他也顾不上形象了,连滚带爬地就往停在不远处的他那辆黑色轿车方向冲去,裤腿上蹭满了泥污也浑然不觉,那狼狈逃窜的样子,活像背后有索命的恶鬼在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