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息沉默,都像一柄重锤砸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冰冷的恐惧后知后觉地沿着脊椎爬升,几乎要冻结我的血液。
我赌输了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更深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的狠厉压了下去。
不!不能输!
输了就是万劫不复!
我猛地抬起头,任由额上的血污滑过眼角,像两道凄厉的血泪。
我死死盯着那纹丝不动的深紫色绒布轿帘,仿佛要用目光将它烧穿!
就在侍卫冰冷的手即将抓住我肩膀的刹那——
“呵。”
一声极轻、极淡,甚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慵懒的嗤笑,从轿辇内飘了出来。
轻飘飘的一个音节,却像带着某种无形的魔力,瞬间冻结了所有动作。
那几只要抓向我的手,如同被毒蛇咬中般,猛地僵在半空,然后触电般缩了回去。
追到近前的侍卫们,脸上血色尽褪,齐刷刷地后退一步,躬身垂首,大气不敢喘一口。
那深紫色的厚重绒布轿帘,终于动了。
并非由侍从掀开,而是从里面,探出了一只手。
那是一只极其好看的手。
骨节分明,修长如玉,肤色是常年不见天日的冷白,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透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精致。
拇指上,戴着一枚墨玉扳指,深邃的黑色衬得那手指越发苍白,透着一股子不近人情的凉意。
这只手,随意地搭在深紫色的绒布帘子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捻着帘布的边缘,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把玩一件稀世古玩。
帘子被这只手缓缓掀开一道缝隙。
没有完全掀开,只露出了足以窥见车内情形的窄小空间。
光线昏暗。
首先看到的,是一角同样玄色绣金蟒的袍服,料子厚重,暗纹在幽光下流淌着冰冷的光泽。
然后,是一张脸。
一张年轻得过分,也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
眉如墨画,斜飞入鬓。
鼻梁高挺,如同玉雕。
薄唇是极淡的粉色,此刻正微微抿着,唇角却似乎噙着一丝若有似无、令人捉摸不透的弧度。
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眼窝略深,眼瞳的颜色极黑,没有一丝波澜。
没有任何属于活人的情绪,只有一片沉寂的、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他就这样半隐在轿厢的阴影里,居高临下地睨着我。
目光冰冷地扫过我狼狈不堪的赤脚、撕裂的嫁衣、额角的血污,以及脸上那混杂着绝望、疯狂和孤注一掷的神情。
那目光,好似最锋利的冰凌,一寸寸刮过我的皮肤。
“收留?” 他开口了。
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清越,却带着一种独特的、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冰冷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子砸落下来,直透骨髓。
“咱家这地方……” 他顿了顿,那墨玉扳指在绒布帘子上轻轻敲了一下。
发出沉闷的“笃”声,如同敲在人的心尖上,“只收死人,不收活物。”
彻骨的寒意瞬间将我包裹。
他拒绝了吗?
然而,就在我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的绝望边缘,他那只戴着墨玉扳指的、完美得如同艺术品的手,却倏地伸了出来。
不是推开,而是——
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冰凉的手指猛地攫住了我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