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蜷缩在冰凉的地板上,眼睛死死盯着门缝下透进来的那一线微弱的客厅灯光,耳朵竭力捕捉着屋外的任何一丝异动。
漫长而煎熬的一夜。卧室门外,死寂无声。只有雨,一直下。
不知过了多久,当窗外透进灰蒙蒙的、雨天的微光时,陈默才从一种半昏迷的惊悸状态中挣扎出来。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又冷又僵。他扶着冰冷的墙壁,勉强站起身。卧室门插销拉开时,那干涩的摩擦声让他心头又是一紧。
客厅里空荡荡的,光线昏暗。那把被他扔在角落的黑伞,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团凝固的阴影。他小心翼翼地绕过它,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向通往阁楼的楼梯口。黑洞洞的入口,比昨夜更显得深不可测。
他不敢上去查看。
饥饿感搅动着胃袋。陈默走到厨房,翻出昨天带来的简易煤气炉和一小袋米。动作机械地淘米,加水,点燃炉子。蓝色的火苗舔舐着锅底,发出轻微的“呼呼”声,这平常的声音此刻却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点点。
锅里渐渐冒出热气,米香开始弥漫。他拿出带来的碗筷,碗是普通的白瓷碗,筷子是光滑的竹筷。饭快熟了,他拿起筷子,准备搅动一下,防止糊底。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筷子的一刹那——
那两根并拢的竹筷,毫无征兆地、直挺挺地,从碗沿上弹了起来!
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猛地抓起,然后狠狠地、垂直地掼了下去!
“噗嗤!”
一声闷响。
筷子精准无比地、深深地插进了那碗刚刚冒出热气的白米饭正中央!笔直地立在那里,像两炷突兀的香!
陈默的手僵在半空,指尖离那竖立的筷子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猛地窜上天灵盖,头皮瞬间炸开!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祭拜死人……这是祭拜死人的方式!
他猛地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灶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他死死盯着那碗饭,盯着那两根笔直插在中央的筷子。白色的蒸汽还在袅袅上升,模糊了筷子顶端,却让那“上香”的意象更加清晰恐怖。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恶意,如同实质般从那个小小的饭碗里弥漫开来,包裹住他。
就在他惊骇欲绝,几乎要尖叫出声的时候——
“呼——!”
一股极其猛烈的穿堂风,毫无预兆地从客厅方向狂卷而来!
风势之大,吹得厨房单薄的木门“哐当”一声狠狠撞在墙上!风声凄厉,如同鬼哭。风中卷着一些枯黄的、边缘焦黑的碎纸片,打着旋儿,劈头盖脸地扑进了狭小的厨房!
纸片纷纷扬扬,落在陈默的头发上、肩膀上,粘在他汗湿冰冷的脸上。他下意识地抓住一张飘到眼前的纸片。
触手粗糙,带着一种焚烧后的焦糊味。上面残留着模糊的墨迹,依稀能辨认出一个扭曲变形的“冥”字。
是烧给死人的纸钱!
“啊——!”
4 煞穿心
陈默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一声短促而变调的惊叫,猛地挥开粘在脸上的纸灰,踉跄着冲出厨房,冲向客厅紧闭的大门!他只想逃离这个地方!立刻!马上!
他发疯般地拉开沉重的门闩,一把拽开大门——
门外,雨还在下。一个佝偻的身影,撑着把破旧的黄油布伞,几乎紧贴着门框站着,像一尊湿漉漉的石像。是巷子最里头住着的那个王阿婆。她布满皱纹的脸在伞下显得格外阴郁浑浊,一双眼睛深陷在眼窝里,此刻正死死地盯着陈默,眼神复杂难辨,有惊惧,有怜悯,还有一丝……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