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皮狼!出来受死!”猴子的喊声震得洞顶掉渣。
黑暗里传来一声咆哮,一头丈高的狼妖扑了出来,皮毛花花绿绿的,爪子上还沾着碎布——正是爹那件青灰色的褂子。狼妖的嘴里叼着件锦襕袈裟,在昏暗中闪着光。
“弼马温!你敢坏我好事!”狼妖把袈裟往石台上一扔,爪子拍向猴子。
阿竹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猴子已经跳到狼妖背上,金箍棒变回原样,一棒砸在狼妖的天灵盖上。“嗷”的一声惨叫,狼妖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化作一滩黑血,只留下张花皮。
石台上,爹蜷缩在角落,腿上血肉模糊,嘴里还哼着娘教的童谣。阿竹扑过去抱住他,眼泪把爹脸上的血污冲开两道沟。
“傻小子,哭啥……”爹的声音气若游丝,“爹给你……采了最好的茯苓……”
猴子捡起袈裟,抖了抖上面的灰:“你爹被妖力侵体,得找我师父看看。他那紧箍咒……哦不,他那佛光,或许能救。”
往洞外走时,阿竹看见爹的手心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麦饼,上面还留着牙印。他突然想起早上出门时,爹揣了块麦饼在怀里,说“后山远,得垫垫肚子”。
月光洒在山路上,猴子走在最前面,金箍棒在地上拖出道火星。阿竹背着爹,听见爹在哼童谣,哼着哼着就断了气。他没哭,只是把定风丹攥得更紧了,玉石的凉意透过掌心,像娘的手在摸他的头。
“他去得安详。”猴子突然说,声音没了之前的尖细,“比那些被狼妖啃得只剩骨头的,强多了。”
阿竹点点头,把爹放在那棵老松树下——爹总说,这棵松树长得像长安的大雁塔。他解下爹腰间的铜铃,系在自己手腕上,叮当作响,像在回应山风。
“你要跟我们走吗?”猴子问,“到了长安,我让唐太宗给你个官做。”
阿竹摇头,捡起地上的竹篓,里面的茯苓还好好的。“我得回药铺。张婶的止泻药还没拿,王二麻子的风湿膏也该熬了。”他看着猴子,“大圣,能把那狼皮给我吗?冬天快到了,我想做件坎肩。”
猴子把狼皮扔给他,突然咧嘴一笑:“你这小娃娃,倒比我还像石头。”
远处传来马蹄声,一个和尚骑着白马走来,后面跟着个大耳朵的胖子,挑着担子,还有个络腮胡牵着马。和尚看见猴子,合十道:“悟空,找到袈裟了?这位是……”
“他爹被狼妖杀了。”猴子挠挠头,“师父,你给念念经吧,超度超度。”
和尚叹了口气,拿出木鱼,低声念起《心经》。胖子蹲在阿竹旁边,递给他个馒头:“吃吧,俺老猪化缘来的,热乎着呢。”络腮胡没说话,只是往阿竹手里塞了块干净的麻布,眼神像山涧的水,清得见底。
经声在月光里飘,阿竹啃着馒头,觉得这和尚的声音,和爹哼的童谣有点像。他突然明白,这西天取经的路,或许不只是为了取什么真经,也是为了让像爹这样的人,能安心地哼着童谣,死在月光里。
天亮时,取经队伍继续西行。猴子走在最后,回头冲阿竹摆了摆手,金箍棒在朝阳里闪了下,像颗坠落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