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话音，两名戴着白手套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将那只青花梅瓶捧出，放置在铺着黑色丝绒的拍卖台中央。聚光灯精准地打在上面，瓶身在强光下流淌着温润如玉的光泽，那道裂璺也清晰地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大厅里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和低低的议论。
“好是好，可惜有残……”
“是啊，这道裂璺……太影响品相了……”
“一亿八千万起？有点悬……”
拍卖师经验老道，无视那些议论，声调激昂：“一亿八千万！有没有出价？一亿八千万第一次……”他目光扫视全场，寻找着第一个举牌者。
短暂的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陆沉舟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指尖冰凉。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即将被拍卖师的第二次询问打破时，一个洪亮而带着毫不掩饰的粗鄙与得意声音，如同破锣般突兀地响起：“一亿八千万？买个破瓶子？陆沉舟，你陆家是真没人了还是当我们都是傻子啊？这玩意儿也值这个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只见后排一个位置，一个身材肥胖、穿着花哨昂贵西装、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的男人大大咧咧地站了起来，正是本地靠灰色产业起家、暴发户嘴脸十足的赵世坤。他脸上堆着恶意的笑容，目光像毒蛇一样缠在陆沉舟身上，手里还装模作样地举着一个竞价牌。
“赵老板？”拍卖师皱了皱眉，维持着职业素养，“您是对拍品有疑问？”
“疑问？大大的疑问！”赵世坤嗤笑一声，声音洪亮得传遍全场，“我说孙经理，你们瀚海现在门槛这么低了？这种有残的玩意儿，还是不是真东西都两说呢，就敢拿出来当压轴？这不是糊弄人吗？我看啊，这瓶子就是个西贝货（赝品）！陆沉舟，你拿个假货出来救场，也太不地道了吧？”
“赵世坤！你血口喷人！”李明猛地站起来，气得脸色发青。陆沉舟一把按住了他，眼神冰冷地射向赵世坤，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赵老板，说话要讲证据。诽谤的后果，你承担不起。”
“证据？哈哈！要证据是吧？”赵世坤仿佛就等着这句话，他得意洋洋地一挥手，指向拍卖台旁一位穿着灰色中山装、戴着金丝眼镜、神情倨傲的老者，“这位，可是咱们国家古陶瓷鉴定委员会的权威专家，刘正清刘老！刘老，您给大伙儿掌掌眼，看看这瓶子，到底值不值一亿八千万？还是说，它就是个破烂儿？”
聚光灯瞬间打在了那位刘老身上。他矜持地扶了扶眼镜，在众人瞩目下，缓步走向拍卖台。工作人员有些迟疑，但在赵世坤咄咄逼人的目光和全场聚焦的压力下，还是将瓶子小心地递给了刘老。
刘老接过瓶子，装模作样地拿出放大镜，对着瓶身那道裂璺处仔细端详。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脸上渐渐露出一种混杂着惋惜和轻蔑的神情。大厅里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这位“权威”的宣判。
陆沉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他死死盯着刘老的手。
只见刘老观察了片刻，忽然，他拿着放大镜的手猛地抬起，竟不是去进一步观察，而是用那放大镜坚硬的金属手柄末端，带着一股令人心惊的力道，狠狠地、精准地敲击在梅瓶那道裂璺的边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