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公寓。
林夕站在厨房里,一边煮咖啡一边翻看平板上的谈判预案。
窗外天色微亮,晨光透过纱帘洒在琉理台上,映出她眼下淡淡的黑眼圈。
她一整夜没睡。
马来西亚项目的环保组织代表今天上午就会抵达锦城,而顾泽远要的不仅仅是数据,他要的是必胜的把握。
咖啡机“滴”的一声轻响,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
林夕揉了揉太阳穴,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混沌的思绪稍稍清醒。
“妈咪?”
林安澈揉着眼睛站在厨房门口,怀里抱着小熊玩偶。
他的头发睡得乱蓬蓬的,睡衣领口歪歪斜斜地露出一截小肩膀。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林夕放下咖啡杯,蹲下身整理儿子的睡衣。
“我梦见外婆了。”林安澈打了个哈欠:“她说要妈妈好好吃饭。”
林夕心头一软,轻轻捏了捏儿子的小脸:“外婆说得对。等会儿校车来了,你要记得把早餐吃完,然后叫醒外婆让她也起来吃饭。”
林母刚从医院回来两天,身体还在恢复中,她不想母亲过于劳累。
“嗯!”
林安澈用力点头,突然踮起脚摸了摸她的眼睛。
“妈妈有黑眼圈。”
“因为妈妈要工作呀。”她笑着抱起儿子。
“等这个项目结束,妈妈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
林安澈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吗?”
“真的。”她亲了亲他的额头:“去洗漱换衣服吧,一会校车要来了。”
七点,顾氏集团总部大楼。
林夕踏入办公区时,整层楼还空无一人。晨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深灰色的地毯上,她的高跟鞋踩在上面,几乎没有声音。
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她将连夜准备的资料整齐地摆放在顾泽远的办公桌上。
三份不同颜色的文件夹,每一份都标注了详细的批注和应对策略。
她刚放下最后一份文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这么早?”
顾泽远站在门口,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松松地挂在脖子上。他的目光扫过桌上整齐的文件,又落回林夕脸上。
“顾总早。”林夕微微颔首,“谈判材料已经准备好了。”
顾泽远走到办公桌前,随手拿起绿色文件夹翻看。
他的指尖在某一页停顿了一下:“这份补偿方案,你连他们的家庭背景都调查了?”
“环保组织的核心成员有三位,其中两位有子女在当地国际学校就读。”
林夕声音平静:“如果能争取到学校扩建的赞助,谈判会顺利很多。”
顾泽远抬眼看她,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你只用了不到十二小时。”
“在Kingston时,我处理过更紧急的案子。”
顾泽远没再说话,只是将文件夹放回桌上,转身走向衣帽间。
“八点半,第一会议室。”
林夕点头,正准备退出办公室,却听见他又补了一句:“换件衣服。”
她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黑白套装。
这是她最正式的一套职业装。
“您的意思是……”
“绿色那套。”顾泽远头也不回的关上了衣帽间的门。
“马来西亚人忌讳深色。”
八点二十分,第一会议室。
林夕站在会议室外,深吸一口气。
她换上了公司给员工准备的一套浅绿色西装裙,头发也重新挽成了更柔和的低髻。
“紧张?”
薛如烟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手里端着两杯咖啡。
“喝点提神的。”
“谢谢。”林夕接过咖啡抿了一口。“你怎么在这儿?”
“陈助理请假了,我被临时调来帮忙。”
薛如烟压低声音:“听说这次谈判特别重要,顾总亲自上阵。”
林夕点点头,目光透过玻璃墙望向会议室内部。
环保组织的代表已经到了,三位中年男性正低声交谈,神情严肃。
“林秘书。”顾泽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进来。”
她转身,差点撞上他的胸膛。
顾泽远站得极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随即迈步走进会议室。
林夕跟了进去。
谈判开始得很顺利,顾泽远的开场白简洁有力,既表达了合作的诚意,又强调了项目对当地经济的拉动作用。
环保组织的代表们态度有所松动,但仍在关键条款上寸步不让。
“顾先生,我们理解贵公司的商业考量。”为首的环保领袖沉声道:“但红树林的保护不容妥协。”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林夕悄悄瞥了一眼顾泽远。
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但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的节奏暴露了他的不耐。
就在这时,她的平板震动了一下。
一条新消息弹出,是昨晚她委托调查的环保组织成员的详细资料。
她迅速浏览了一遍,突然发现了关键信息。
“李先生。”
林夕突然开口,声音柔和却坚定:“顾氏集团在新加坡有个海洋生态研究中心。”
环保领袖明显一愣。
林夕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听说您的女儿正在申请新加坡国立大学的海洋生物学专业。如果项目顺利推进,我们很乐意提供奖学金以及实习名额。”
会议室的氛围微妙的变了。
顾泽远侧目看她,眼底闪过一丝赞许。
他顺势接过话题:“不仅如此,我们还可以在项目用地外围设立红树林保护区,由贵方监督。”
环保领袖们的表情终于松动。
两小时后,谈判圆满结束。
双方签署了初步协议,顾泽远亲自将代表们送到电梯口。
“林秘书。”
回到办公室后,他叫住正准备离开的林夕。
“做得不错。”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她的心跳漏了半拍。
“这是我应该做的。”
顾泽远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转身离开。
午休时间,员工餐厅。
“天哪!你居然搞定了那个难缠的环保组织!”薛如烟兴奋的拉着林夕坐下。
“全公司都在传,说顾总破天荒的夸人了,还是昨天才入职的新员工!”
林夕切着盘中的沙拉,心不在焉的应着。她连续两天没睡觉了,一会吃完她要好好休息一下。
“对了,你知道吗?”
薛如烟突然压低声音:“顾总有个神秘女友,据说下周的慈善晚宴会正式亮相。”
林夕的叉子一顿:“是吗?”
“听说是某家千金,戴着顾总送的定情项链……”
林夕的血液瞬间凝固。
项链?
她的手指无意识的摸向自己的脖颈,空荡荡的。
那条父亲留给她的项链,早已遗失在六年前那个荒唐的夜晚。
“林秘书?你脸色好差。”
“没事。”她强自镇定。“可能是太累了。”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阳光幼儿园的老师发来的消息。
【安安妈妈,安安今天画了一幅画,说想送给爸爸。】
附带的照片里,林安澈举着一幅蜡笔画,画上是三个小人。
两个大人,一男一女,中间牵着一个孩子。然而,男人的脸是空白的。
林夕的指尖微微发抖。
她自知对不起安安,不能给他一个有爸妈疼爱的完整童年。
那幅画上空白的脸,和颈肩遗失的项链,都在无声的提醒着她六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个雨夜,她既无法遗忘,也不敢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