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踉跄扑捡,盒底“冥府妆司”印痕沾了泼洒的胭脂,陡然浮起金红血丝! “邪门东西…”他抓起盒子欲砸,院外忽飘来卖水翁吆喝: “卯时清露——祛邪除晦哟!” 鬼使神差地,他冲出院门掬了捧瓦檐残雨。 水珠滴落盒底刹那——
血丝疯长! 金红纹路扭结成簪花小楷,字字如烧红的铁针往瞳仁里扎:
“青州绣娘沈芙,癸卯年七月十五殁。” 字迹突转狰狞: “钱万山夺《百花争艳图》未果,割喉焚尸于西郊山神庙!” 末尾溅血般甩出三行: “凶器:金柄短刀,錾‘百年好合’。” “帮凶:姑苏城隍,享贿压案。” “冤魂泣血,待君三年!”
陈砚喉头腥甜,血字忽化作烈焰裹住他! 幻象里山神庙梁柱倾塌,小芙蜷在火中。金柄刀劈向她喉颈时,她竟猛地扭头望向虚空—— 那眼神穿火海直钉陈砚眼底:七分哀绝,三分嗔怨,倒像闺怨诗里等薄情郎的痴女子!
“噗!” 陈砚喷出口热血,幻象炸碎。 低头见指甲早深掐入掌,血珠滚落盒中胭脂膏。“滋啦”白烟窜起,血膏交融处浮出娟秀新字:
“君若怜我,三更携盒至院角老槐下。” ——芙泪笔
“怜?”他惨笑拭血,“人鬼殊途,谈何…” 话噎在喉头——掌心血渍渗入皮肤,竟烙出半朵胭脂色芙蓉! 剧痛中混着丝冰麻,像谁用裹尸布蘸雪轻抚伤口。
陈砚踹门冲进雨院。 晨光劈开阴云,院角老槐枯枝狰狞如骨爪。 目光顺着枝桠往上爬… 一截褪色红绸赫然缠在最高枝头! 绸尾破败垂落,污渍斑驳似干涸的血手印。
(三年魂幡证) 他浑身血液倒涌。 这槐树正对书斋北窗——三年来他每夜伏案,窗外总飘着这块破绸!只当是风吹来的秽物,谁知… “沈芙!”陈砚嘶吼着砸树,“你在我窗外飘了三年,就为等这场雨?!” 枯枝震颤,红绸忽悠悠飘落。 他下意识接住,霉味里钻出缕芙蓉香——与昨夜那女鬼鬓边气息一般无二!
日头爬上屋檐时,陈砚瘫坐槐根下。 掌心血芙蓉灼痛渐消,胭脂盒静静卧在膝头。盒里那汪冻血胭脂,映出他枯槁面容。 指尖蘸了点膏脂抹在唇上。 寒! 像含了块坟头冰。 腹内却陡然窜起邪火,烧得他抓心挠肝。恍惚间抓过红绸塞进嘴里狠嚼——
丝缕甘甜混着血腥漫开! 眼前景象骤变: 绣架前小芙拈针走线,银针扎破指尖时,血珠渗进大红绸缎。 金柄刀劈来的瞬间,她猛地咬断舌尖血喷绸面—— 原是三年前,她便把半缕魂封进了这定亲红绸!
第三章·鬼市珠花换判笔(魂丝缠笔折阳寿,珠花藏图锁前缘)
梆子敲过三更,陈砚攥紧胭脂盒立在老槐下。 “沈姑娘?”话音散进夜雾里。 枯枝忽簌簌颤起来,那截褪色红绸无风自动,缠上他腕骨如毒蛇盘绕! “闭眼。”小芙的声气自绸中渗出,“阴路开时,活人见光即盲。” 陈砚阖目刹那,腐土腥气裹身下沉—— 再睁眼时寒毛倒竖!
墨汁般的河蜿蜒前流,水面浮满骷髅灯笼。绿荧荧的火光里,无数虚影趟水跋涉:
无头货郎扛着滴血的扁担
溺死鬼拖着肿胀尸身叫卖贝壳
吊死舌吐出三尺长的老妪,正用舌卷着针线缝自己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