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成蓝色妖孽了?”我当时笑着刮她的鼻子。
她气鼓鼓地捶我:“才不是!它的花语,可浪漫了!叫‘相守是一种承诺’!是很珍贵,很稀有的承诺!”
她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像淬满了星光。“所以,阿泽,等我们的花开了,你就向我求婚,好不好?”
我吻着她的头发,声音郑重:“好。一言为定。”
如今,我的院子里,种满了蓝色妖姬。我几乎是病态地,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倾注在了这些脆弱的生命上。我像一个虔诚的信徒,伺候着我心中唯一的神祇。我学习园艺知识,研究土壤酸碱度,精确地计算着每一次浇水和施肥的剂量。
它们长得很好。在我这近乎偏执的照料下,年复一年,盛开出大片大片、如梦似幻的蓝色花海。
只是,那个说好要等花开的姑娘,再也没有回来过。
花开了,又谢了。谢了,又再开。
整整一万次日升日落,我守着这座花开不败的孤城,等着一个永远不会归来的人。
我成了镇上最古怪的养花人。
我几乎不与人交流。每天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但我会对着那些花,絮絮叨叨地说上一整天。
“晚晴,今天天气很好。阳光足,花应该会很开心。你呢?你今天……开心吗?”
“晚晴,我昨天晚上,又看了一遍我们以前最喜欢看的那部电影,《情书》。藤井树,还是那么让人心疼。就像我心疼你一样。”
“晚晴,有个留着和你一样长头发的女生来店里,买走了最后一本《小王子》。她说,她要送给她生命里,那朵独一无二的玫瑰。我跟她说,一定要好好珍惜。”
“晚晴……今天是我三十二岁的生日。你离开我,整整十年了。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它们静静地听着,沉默不语。只有在风吹过时,才会摇曳着蓝色的花瓣,像是给我无声的、温柔的回应。
我知道,我病了。病得很重。这种病,无药可医。因为我的药,早就随着那场车祸,一起碾碎在了那个冰冷的雨夜里。
3
她的父母,在最初的那几年,还会经常来看我。
他们恨过我。
她的母亲,曾不止一次地,抓着我的衣领,用尽全身力气捶打我,哭喊着,问我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是啊,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这个问题,我也问了自己无数遍。
如果那天晚上,不是我心血来潮,非要拉着她去看那场据说口碑很好的午夜场电影;如果不是因为省几十块钱的打车费,我们选择了那辆车况堪忧的出租车;如果在过那个该死的十字路口时,我能更警醒一点,能将她更用力地,护在我的怀里……
如果……
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词,就是“如果”。
后来,他们看着我日渐消沉的样子,看着我守着这座与世隔绝的书屋,守着那满院子的蓝色玫瑰,眼神里的恨,渐渐地,被一种更深的悲伤所取代了。他们从我身上,看到了他们自己女儿的影子。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们,还有一个人,在用生命,爱着他们的晚晴。
她的妈妈,有一次拉着我的手,她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如今早已被泪水冲刷得浑浊不堪。她哭着对我说:“阿泽,忘了她吧。我们……我们都该往前走了。你还年轻,你还有你自己的人生路要走。晚晴在天上,也不希望看到你用这种方式……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