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忘了她?往前走?
怎么忘?往哪儿走?
我的心,像一个被掏空了的鸟巢,所有的温暖和生机,都随着那只唯一栖息过的鸟儿的离去,一同消散了。剩下的,只有冰冷的、呼啸而过的,穿堂风。
我的人生路?我的人生路,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就已经走到了尽头。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一具被回忆和思念填满了的、会呼吸的躯壳罢了。
他们终究是走了。搬到了一个没有我们回忆的、阳光更充足的北方城市。走的那天,她爸爸交给我一个沉甸甸的木盒子。他这个曾经坚毅如山的男人,在面对我时,眼圈通红,声音沙哑。
“这是……晚晴的东西。我们留着,也是日日伤心。你……看着处理吧。阿泽,好好活下去。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为了她。”
我机械地,接过了那个盒子。
我将自己反锁在书屋里,抱着那个盒子,整整坐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时,我才颤抖着手,打开了它。
里面,是她的整个世界。是她短暂而又灿烂的一生。
有我们从小到大的所有合影。从扎着羊角辫、缺着门牙的幼儿园,到穿着蓝白校服、一脸青涩的高中,再到大学校园里,那张我搂着她、她笑得一脸灿烂的毕业照。每一张照片,都像一把温柔的刀,反复切割着我的记忆。
有她所有的日记。一本又一本,纸张都已经泛黄。我翻开第一本,是她十二岁的笔迹,稚嫩而又工整。
「今天,顾泽那个讨厌鬼,又揪我辫子了!我发誓,我再也不理他了!哼!」
我看着,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最后一本,停留在她离开我们的前一天。
「阿泽今天又在实验室待到很晚。好心疼他。我给他炖了莲子银耳汤,他喝的时候,狼吞虎咽的,像个小猪。真可爱。明天,是他项目路演的日子,他说如果成功了,我们就去领证。好紧张,好期待啊。我们的家,就要来了。」
日记的旁边,是她写给我的、那些从未寄出的信。一封又一封,信封上的邮票,早已失去了效力。
她写着她对我的爱,对未来的憧憬,还有那些少女时代,可爱又甜蜜的小心思,那些她不好意思当面对我说的情话。
「阿泽:见信如晤。不对,你见不到的。嘻嘻。我今天又想你了。想你皱眉思考的样子,想你弹吉他时专注的眼神,想你……吻我时笨拙的样子。哎呀,好害羞。」
「亲爱的阿泽:我们以后,一定要生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要像你,一样帅气,一样聪明。不对,还是要比你稍微笨一点点,不然就不可爱了。女儿要像我,一样……嗯,爱吃!然后我们一家四口,就在我们的蓝色玫瑰花园里野餐,多好呀。」
「我生命里的光,阿泽:我昨天晚上,又梦到我们白发苍苍的样子了。你牵着我的手,颤颤巍巍的,在我们的花园里散步。你的胡子都白了,像个圣诞老人。我笑你,你还瞪我。真好啊。我们一定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直到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