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拾光,”女子的声音像碎玻璃刮过朽木,又尖又涩,“镇魂使的记忆最鲜活,定是难得的美味。”

夜拾光握紧判官笔,掌心的往生烛突然发烫,幽蓝火苗跃动如心跳。他望着身后瑟瑟发抖的红衣女鬼与婴魂,望着孟婆紧抿的嘴唇,突然读懂了这幽冥之地的重量——地府从不止有阴冷与死亡,更藏着每个魂魄最后的执念与牵挂。这些鬼妖啃的哪里是记忆,分明是人间最后一点不肯消散的温情。

“想吃记忆?”夜拾光笔尖直指灯母,朱砂火在笔锋燃得更旺,“先问问我这判官笔答不答应!”

忘川的风骤然变热,往生烛的火苗冲天而起,竟将幽冥的浓黑撕开一道裂缝。夜拾光知道,这一战无关地府规矩,只为那些没来得及说的再见,为每个魂魄胸口那点不肯熄灭的光。

而他掌心发烫的往生烛,已在灯母宫灯的注视下,发出了第一声不屈的鸣响。

2 记忆之光

灯母的宫灯在忘川上空投下密密麻麻的眼影,夜拾光握着往生烛的手越收越紧。就在这时,被噬忆鬼缠上的老妇人突然动了——她僵硬地转向夜拾光,墨色瞳孔里映出破碎的画面:灶台的火光、孩子的书包、还有一碗永远温在锅里的粥。“我的粥……还在冒热气呢……”她喃喃自语,伸出枯槁的手想抓住什么,却只穿过一片虚空,魂魄在黑雾中渐渐变得透明。

“她是今早刚断气的张阿婆,”孟婆的声音带着叹息,“守了一辈子杂货铺,最后在灶台前倒下去的,手里还攥着给晚归孙子留的糖。”铜勺轻敲汤碗,曼陀罗花瓣飘向老妇人消散的方向,“噬忆鬼最喜欢这种带着执念的魂魄,记忆越暖,它们吃得越欢。”

话音未落,渡船方向又传来骚动。一个穿长衫的书生魂魄跌跌撞撞上岸,他怀里紧紧抱着个破布包,里面是泛黄的书卷。刚踏上奈何桥,就被两只灯蛾盯上,翅膀扫过他的额头,书生突然抱着头惨叫:“我的诗!我的批注!怎么都忘了……”他魂魄上的书卷虚影正在淡化,那些密密麻麻的批注痕迹像被潮水冲刷的沙画,一点点消失。

夜拾光挥笔打散灯蛾,扶住摇摇欲坠的书生。“我是李秀才,”书生茫然地抓着他的衣袖,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我记得我要去赶考……可我写了什么?我为什么要考?”他的记忆缺口在胸口,里面只剩模糊的寒窗剪影,连自己的名字都快抓不住。

孟婆递过一碗汤,却被书生挥开:“我不喝!我要记起来!我娘子还在村口等我高中的消息……娘子?我娘子叫什么?”他拍打着自己的头,魂魄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颤抖,那些残存的温情记忆正在被噬忆鬼一点点剥离,只留下空洞的执念。

“他考了一辈子科举,”孟婆望着书生绝望的背影,声音发沉,“最后在考场上咳血而亡,怀里还揣着给妻子写的家书,没来得及寄出去。”

更让人揪心的是那红衣女鬼。她死死护着婴魂,可胸口的记忆缺口越来越大,那些产房的暖光、婴儿的啼哭正在快速消散。“宝宝……我的宝宝叫什么?”她突然哭出声,泪水刚落下就化作青烟,“我记得他的小手很暖……可我怎么想不起他的脸了?”婴魂在她怀里轻轻颤动,像是在回应,却发不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