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狂风呼啸。
任女苦苦哀求唤不回一个陈老父。
任女苦苦哀求挽不回一具全尸骨。
颤颤水痕劈开乌眉,灌满泪眼只望着老汉龙钟去携杖,吃进嘴里的不知是泪还是雨。
「林家女,爷要你入府,你若不从,即见白骨」
酷吏皆都这般铁石心肠。
7.
三辅暴雨连连不断,泥石滑坡阻了官道,河道难行,汝水涨过一道一道,眼看便要淹了郡邑。
人人求,人人盼,水龙王发了难,好似历劫,一遭又一难。
只那夜暴雨,果真陈老汉僵死在河堤上。填了汝水,舍了性命。
「莫再下了!莫再下了!」
老妪抚膺问苍天,为何皆是良善人遭着难!
「我儿死于你手,我夫即被带走。既要人头,倒不如抓我老妪走!」
问着苍天,问着大地。
问那阎罗殿前为何收得皆是这世间冤魂。
灵堂孤灯多立了一块牌位——旧骨未寒,新尸又冷。
8.
支开年迈老母,熬了土方药,扬脖吞了堕胎药,苦到舌根颤,汩汩流血。
只那林老妪察觉不对,早些归家,推门入室,血泪横流。
「儿啊,这是为何?」
老母凝噎,恍然惊悟。
「闺女,何不弃了我,从了他……」
老妪掩袖,老妪哭,椎心泣血又彻骨。
女儿流血,女儿哭,泪直淌到唇角,仅换来难言地苦。
「那哪是什么福禄之地,不过又是一个恶窟」
一股咸味在唇角荡开,失着温血,我凝泪垂眸。
那哪是粒粒粮,分明是黎民血骨。
吃得满嘴血红,吃得血肉模糊。
食民而肥的权贵之下,何来百姓安宁乎?
9.
连年绝收的田垄上,官府的税吏比蝗虫还勤。
留下的孀妻弱子欺凌消瘦,即无抚恤金,又无粮米糠。
妇女衣不蔽体,孩童骨瘦如柴,妇女等不到父,老妪见不到儿。
看着孤儿饿死襁褓,看着孤儿卷入洪水。减免得苛税下不去,溺尸遍野漂浮。
一众乡亲只望着官家修葺屋宇、筑室百堵,降下重税,休养生息。
却先等来恶绅之奴,似贼似匪。
「好生清闲」
「老爷可听说官府减下了赋税,休养生息确是好啊」
家丁摆着阔步,端起浆糊嗅闻,一阵嫌恶。
又坐于木凳,翘起单腿,甩开长裳,狐假虎威。
「只为何还不上交半年的」
「这水是上月退的,告示是前几天贴的,涝在水里的房子修葺皆来不及,孩子饿得前胸贴后背,哪有珍的贵的上供着」
「早知你们没有」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家丁贱恻恻笑着「不屑你们上交,我这正有张契子候着,签了这契书,再不来叨扰,好生干净」
老妪接过契书读,一众乡亲挨着阅,老妪大骇,惊而连道,「使不得!使不得!」
家丁一改脸色。
「愚妇愚夫!你们不过零零几口,要着这么多宅子作何?给你那溺死的老伴回魂住?」
「这庄子是我一庄祖宅,你将我们赶走,给这我们半吊文钱,不够熬起浆米糊,不够买着衣裳遮,我们羸弱砒霜该如何过活?我们老弱病残该居往何处?」
「多嘴多舌,怕不是想到阴曹地府会一会儿你那死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