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护士站的电子钟显示23:18。程远睡着后，我在消防通道里给闺蜜打电话，声音碎得像被车轮碾过的玻璃："他今天问我...问我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吃的什么..."
"老天。"林羽倒吸一口气，"他连这个都忘了？那家日料店着火的事他可是念叨了三年。"
我盯着安全出口的绿色标志，想起着火时程远如何用身体护着我冲出浓烟，后背T恤烧出个窟窿。"医生说...可能会越来越严重。"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苏雯，"林羽声音突然严肃，"那个模型，你不觉得蹊跷吗？"
我摸到口袋里从模型上偷偷拆下的小零件——金属接缝处刻着极小的"CY2107"，像是某种密码。程远从来不会这种精细工艺，更别说在两天内完成那么复杂的作品。
次日清晨，程远在厨房煎蛋。我站在门口看他哼着走调的歌，锅铲在阳光下闪着光。这场景平常得让人想哭，如果忽略灶台上并排放着的三盒盐。
"你放过了。"我轻声提醒。
程远的手顿在半空，锅里的蛋已经发黑。"啊，对..."他尴尬地笑，额角渗出细汗。我走过去关火，闻到他衣领上若有若无的松木香——那是我送他的生日礼物，昨天之前他从来不用。
"今天去医院复查。"我假装没看见他往咖啡里加了两遍糖，"然后去趟工作室好吗？我新画的草..."
"工作室？"程远皱眉，"你什么时候有工作室了？"
阳光突然变得很冷。那间由他亲手帮我装修的 loft，墙漆颜色还是他蹲在地上挑了三个小时选的。
核磁共振室像艘宇宙飞船。程远躺进去时攥了下我的手，他手腕上"21:07"的纹身蹭过我虎口——那是我们恋爱一周年时一起去纹的。当机器开始轰鸣，我盯着观察窗，突然看清一个可怕的真相：也许那个模型根本不是程远做的。
取报告时我借口去厕所，躲在隔间里翻程远的手机。相册里全是模型照片，最新一张拍摄于昨天凌晨三点，背景是间陌生的工作室。我放大地图定位——城西废弃工业区，导航显示车程四十分钟。
"苏小姐？"护士在门外喊。我锁屏抬头，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猩红的眼睛。程远的背包敞着口，露出半截金属工具，刃口闪着冷光。
下午的诊断室比太平间还安静。医生把片子插上灯箱，灰白色脑部影像像幅抽象画。"海马体萎缩，记忆会持续倒退。"他敲了敲某块阴影，"就像被擦除的磁带。"
我喉咙发紧："最后会怎样？"
"可能忘记最近几年的事，甚至..."医生瞥了眼正在玩绷带的程远，"不认识亲近的人。"
程远突然抬头："医生，我还能开车吗？我答应周末带雯雯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瞳孔剧烈收缩，"去...哪里来着？"
我的指甲掐进他手背。三周前就订好的薰衣草庄园，他熬夜做的攻略还在我手机里。
回家路上程远睡着了，车载广播放着我们第一次约会听的歌。我拐向城西方向，轮胎碾过积水溅起肮脏的浪。当那座锈迹斑斑的厂房出现在雨中时，仪表盘显示正好21:07。
厂房铁门虚掩着，锁链像蛇一样垂在地上。我打着手电筒走进去，光束照出满地木屑和金属零件。工作台上摊着设计图，笔迹熟悉得让我胃部绞痛——那确实是程远的字，但比现在工整许多，像他大学时代的笔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