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堆着十几个半成品模型，全是我的插画场景。最近完成的那个小镇广场上，微型人偶穿着我丢失的蓝裙子。我颤抖着翻开底座，里面藏着一张便签："雯雯，当你看到这个时，我可能已经忘了为什么要做它。但请记住，21:07是我生命真正开始的时间。"
手电筒光斑扫过墙壁，我猛地后退——整面墙贴满照片，从我们初遇到上个月生日派对。有张被红圈标记的格外刺眼：程远在医院走廊低头看报告，日期是三个月前。
报告单就钉在下面，诊断结论像把刀捅进眼眶："胶质母细胞瘤，恶性四级。"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转身时碰倒工具架，锉刀和凿子哗啦啦砸在地上。程远站在门口，雨水从他发梢滴落，眼神清明得不像病人。
"你都想起来了？"我的声音飘在空荡的厂房里。
他慢慢走近，伸手抹掉我脸上的不知是雨还是泪。"不是想起来，"他指指太阳穴，"是这里每天都会重置一些东西。但关于你的一切..."他的手掌贴在我心口，"都备份在这里。"
我揪住他湿透的衣领，闻到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三个月？"我牙齿打颤，"你他妈瞒了我三个月？"
程远突然跪下来，工具箱被撞翻，微型零件滚了一地。他仰头看我时的表情，就像那个雨天在奶茶店初遇时一样。"我造了这些模型，"他捡起一个歪倒的小房子，"等我什么都忘了的时候...它们会替我记住我爱你。"
我滑坐在地上，零件硌得膝盖生疼。程远从工作台抽屉里取出个U盘："都录在这里了，等我连你都不认得的时候..."他的喉结滚动，"放给我看。"
雨声填满了所有空隙。我掰开他紧握的拳头，掌心全是月牙形的指甲痕。三年前那个雨夜，就是这个手掌稳稳扶住了摔倒的我。
"我们回家。"我拽他起来，摸到他无名指根处的疤痕——去年煮火锅时烫的，当时我笑他活该，谁让他偷吃还没熟的虾滑。
车开进小区时程远已经昏昏欲睡。后座堆着他从厂房带回的材料，其中有盒标记着"未完成"的零件。电梯里他靠在我肩上，呼吸带着医院咖啡的苦涩。"雯雯，"他突然说，"如果有一天我认不出你了..."
"那我就每天重新自我介绍。"我按下21楼的按钮，"直到你烦得又想起来了为止。"
钥匙插进锁孔时听见屋里手机在响。程远摸索着去接，我趁机把那个U盘藏进书架最里层。当他对着电话说"打错了"时，我正盯着冰箱上我们去年在迪士尼的合影——他戴着蠢得要死的米奇耳朵，我笑得牙龈都露出来。
"谁啊？"我假装整理冰箱贴。
程远歪着头，手机滑到沙发上。"不记得了..."他困惑地眨着眼，"他说是我主治医生？"
我手中的钢铁侠磁扣"啪"地掉在地上。窗外，雨终于停了，月光照在茶几那个童话小镇模型上，玻璃窗里的"21:07"闪着微光。
程远第三次把牙膏挤在梳子上时，我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来。"我接过梳子，他手指的温度烫得吓人。镜子里的我们像幅褪色的老照片——他眼下的青黑比我昨天偷用的遮瑕膏还深，我的锁骨突出得像要刺破皮肤。
"今天周几？"程远用毛巾擦脸，水珠顺着下巴滴到地板上。我数了数，这是他这周第七次问这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