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我把梳子放回架子上,"你约了十一点复诊。"
他皱眉看着衣柜,手指在衣架间游移。那件藏蓝色衬衫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穿的,现在孤零零地挂在最边上,标签都没拆——上周我偷偷买了件一模一样的,因为他总说找不到"那件特别显眼的蓝衬衫"。
"穿这个。"我拿出新衬衫,假装没看见他困惑的眼神。当他把头套进领口时,我闻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松木香,这次混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诊室里,医生翻着检查单的声音像在撕扯牛皮纸。"记忆衰退比预期快。"圆珠笔在纸上敲出三个点,"最近还头痛吗?"
程远的手指在膝盖上敲着摩斯密码——我们第一次约会时在电影院玩的游戏。"偶尔。"他说得太快,我看着他太阳穴上跳动的青筋,想起昨晚浴室里闷住的呻吟。
回家路上经过奶茶店,程远突然刹车。"要不要喝..."他的声音卡住了,盯着招牌的眼神像个迷路的孩子。
"你芒果过敏。"我轻声说,"我们每次都点珍珠奶茶和..."
"和柠檬养乐多。"他接得飞快,然后愣住了,"等等,是你爱喝养乐多还是我?"
阳光透过挡风玻璃照在他脸上,睫毛在脸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我伸手调低空调,碰到他手指的瞬间被冰得一颤——尽管是七月盛夏,他的指尖总是凉的。
"是我。"我转开视线,"你总说像喝消毒水。"
程远笑了,那个让我心脏停跳的酒窝又出现了。"胡说,明明..."他的笑容突然凝固,手指死死攥住方向盘,"操!"
"又疼了?"我翻出止痛药,水瓶却滚到了座位底下。程远弓着背,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短促的尖叫。后车不耐烦地按喇叭,阳光在挡风玻璃上炸开成刺眼的白斑。
到家时程远已经说不出话。我扶他上床,他蜷缩成胎儿的姿势,枕头被冷汗浸出深色的痕迹。药片散落在床头柜上,我数了数,比医嘱多了三颗。
"你他妈不要命了?"我抓起药盒砸向墙壁,药丸像子弹一样弹得到处都是。程远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我以为骨头要裂开。
"雯雯,"他声音嘶哑,"帮我拿书房...第二个抽屉..."
我跌跌撞撞冲进书房,撞翻了墨水瓶。蓝色液体渗进程远上周刚修好的地板缝里——那是他记忆还清醒时最后的工程。第二个抽屉上了锁,我用发卡捅开时划破了拇指。
银色注射器冷得像块冰。当我读清标签上的"吗啡"字样时,膝盖重重砸在地板上。
程远自己撩起了睡衣下摆。我看着他腰侧密密麻麻的针眼,突然想起这一个月来他总说去"健身房"。注射器推进去时他全身绷紧,然后像断线的木偶一样瘫软下来。
"多久了?"我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程远的目光在天花板上游移。"上次复查...肿瘤长大了。"他试图抬手摸我的脸,却打翻了水杯,"医生说...可能撑不到...失忆那天。"
玻璃碎片在地板上闪着光。我抓起最近的一片抵在手腕上:"你再说一遍?"
程远突然扑过来,碎片划破他掌心。血滴在我睡衣上,晕染成丑陋的褐色花朵。"对不起..."他把脸埋在我颈窝,呼吸灼热,"我录了视频...在U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