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那保养得极好的、带着点温热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我的肩膀上。那力道不轻,拍得我身子微微一晃。
“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哈哈!” 他朗声笑着,声音在雅间里回荡。
席间众人又是一阵附和吹捧。
我脸上堆着感激涕零的笑容,连连拱手:“全赖大人栽培!大人恩德,小人没齿难忘!” 心里却是一片清明。这拍在肩膀上的几下,分量可不轻。这是索要投名状,是提醒我,福运楼的肥肉,得懂规矩,得分润。他陈文昭,就是这阳谷县最大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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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红光满面、心满意足的知府大人和那一群作陪的乡绅,福运楼的喧嚣才渐渐回落,像是潮水退去后露出了沙滩。我站在三楼的窗边,看着陈文昭的轿子在衙役的簇拥下转过街角消失,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只剩下疲惫和一种深沉的警惕。
王掌柜小心翼翼地凑上来,脸上还残留着兴奋的红晕:“大官人,知府大人对咱们的酒菜可是赞不绝口啊!有他老人家这句话,咱们福运楼在阳谷县,算是彻底站稳脚跟了!”
“站稳?” 我扯了扯嘴角,目光扫过楼下灯火阑珊的街道,对面茶水摊那个魁梧的身影早已不见,“这才刚开始。树大招风,知府大人拍的不是我的肩膀,是咱们的钱袋子。”
王掌柜脸上的兴奋顿时僵住,有些讪讪地:“大官人的意思是…孝敬?”
“该花的银子一分都不能省,” 我声音低沉,“账目上专门划出一块,月月按时送到府衙后门李师爷手里。规格…按本地头等商号双份走。记住,银子要干净,经得起查,手脚更要干净!”
“是是是!小的明白!” 王掌柜连连点头,额头上又开始冒汗,“小人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绝不给大官人惹麻烦!”
“还有,” 我补充道,语气森然,“约束好下面所有人。嘴巴要紧,手要干净。谁要是敢打着福运楼的旗号在外头惹是生非,仗势欺人,或者手脚不干净,偷鸡摸狗,坏了规矩…” 我顿了顿,眼神锐利地盯着他,“别怪我不念旧情,直接送去衙门,让陈知府教教他什么叫王法!”
王掌柜被我眼神里的寒意慑住,打了个哆嗦,腰弯得更低了:“大官人放心!小人一定管束好他们!绝不出半点纰漏!”
打发走了王掌柜,我独自在雅间坐了很久。桌上还残留着宴席的余温,空气里弥漫着酒菜和一种名为“权势”的复杂气味。陈文昭的“前途无量”像一层薄薄的糖衣,包裹着底下深不见底的漩涡。我必须让自己,让福运楼,成为阳谷县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成为一根扎在陈文昭利益网里,他轻易不敢拔、也舍不得拔的钉子。
接下来的日子,福运楼的生意果然更上层楼。知府大人的“赞誉”成了最好的金字招牌,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富商巨贾、官宦人家,纷纷成了福运楼的座上宾。银子像流水一样淌进来。
我没有被冲昏头脑。除了按时给陈文昭上供,我更注重的是“名望”。阳谷县遭遇春旱,我以福运楼的名义,在城隍庙前搭了粥棚,施了整整一个月的米粥,用的是实打实的好米,稠得能立住筷子。又捐了一大笔银子给县学修缮校舍,资助了几个品学兼优的寒门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