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女子想了想:“有个月亮门,门口种着棵石榴树,树上结满了红灯笼似的果子。还有个男人,总背对着我,穿着件青色的长衫,手里拿着支笛子,却不吹。”她顿了顿,“每次醒来,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沈砚之把铜镜放在阳光下,镜面反射出一道光,落在墙上,竟映出个模糊的影子,像个穿长衫的男子,正站在月亮门前,手里拿着支笛子。“您看。”他指着墙上的影子。

女子愣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就是他!梦里的人就是他!”

沈砚之看着铜镜,镜面里的人影似乎动了动,慢慢转过身来。那是张清俊的脸,眉宇间带着股淡淡的忧愁,正望着墙上的影子,像是在寻找什么。“这镜子里,锁着一段未了的情缘。”他说,“您奶奶的前世,想必与这位先生有过纠葛。”

女子的眼圈红了:“我奶奶年轻的时候,有个恋人,是个教书先生,后来在战乱中失散了,奶奶找了他一辈子,直到去世都没再见过。”她拿起铜镜,指尖轻轻拂过镜面,“难道……难道我做的梦,是奶奶的记忆?”

沈砚之点了点头:“有些执念太深,会跟着血脉传下去。您奶奶把对先生的思念藏在铜镜里,时间久了,就钻进了您的梦里。”他取来一盆清水,把铜镜放在水面上,“您要是想再见见他,我可以帮您。”

女子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沈砚之从里屋取出些朱砂和符纸,画了道符,烧成灰后撒在水面上。符灰在水面上散开,像一群黑色的蝴蝶,围着铜镜飞舞。

忽然,铜镜的镜面泛起涟漪,像被投入了一颗石子。镜里面,那个穿长衫的男子慢慢转过身,对着女子笑了笑,然后举起笛子,吹起了一段悠扬的曲子。那曲子很哀伤,像深秋的寒风,吹得人心头发紧。

女子看着镜中的男子,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她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伸出手,想要触摸镜中的人影。就在她的指尖快要碰到镜面时,镜中的男子忽然化作一道青烟,消失了,只留下那支笛子,静静地躺在镜面上。

铜镜的镜面恢复了平静,再也照不出任何影子。女子收回手,指尖冰凉,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他走了?”她声音发颤。

“他等了您奶奶一辈子,如今见了您,也该安心了。”沈砚之把铜镜放回木匣,“这段情缘,总算是有了个了结。”

女子捧着木匣,走出店门时,阳光正好,落在她的风衣上,像镀了层金边。沈砚之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那背影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他想起铜镜里的男子,又想起女子梦中的月亮门和石榴树,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

晚上关店时,沈砚之把那面铜镜摆在博古架上,放在那只骨瓷瓶和绣着蝴蝶的白绫旁边。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铜镜的镜面泛着微光,隐约能照出博古架上的其他物件,像是在和它们说着什么悄悄话。

他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说的话:“这红尘里的事,说到底都是情事。物件是死的,可沾了人的情,就活了。你守着这些物件,其实是在守着一段段不肯散去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