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
一句「不是水性杨花」,就把「水性杨花」四个字钉在了我的脑门上。
一句「混淆了感激和情爱」,就坐实了我与奴仆私通,还给我安了个「拎不清」的蠢货名头。
好一朵娇弱无辜的白莲花。
我扯出一个笑。
「佩佩,你今天来,就是为了给我转述这些的?」
周佩佩讪讪地收回身子。
「我……我不是担心你嘛。」
「那多谢你担心了。我这里还有事,就不留你了。」
我起身,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周佩佩走后,我一个人在房里坐了很久。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不疼,就是麻木的、冰冷的窒息。
我曾以为十五年的情分,就算不敌他心头那点怜香惜玉,至少也该换来几分尊重。
我错了。
在萧承泽眼里,我姜月璃,连同我十五年的爱慕,都只是一个随时可以丢弃,又笃定能捡回来的物件。
一个笑话。
我没有理会外面的满城风雨,也没有去想萧承泽那张自负的脸。
我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径直去了府衙。
当值的官吏看到我时,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我将早就备好的文书和银两放在桌上。
「我要为一个人脱去奴籍,他叫厉苍,原是我府上护卫。」
那官吏哆嗦着手,办完了所有手续。
我拿着那张盖了红印的、崭新的户籍文书,走出了府衙。
外面的风很大,吹得我脸颊生疼。
但我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萧承泽,白清婉,你们等着。
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场。
我回到府中,径直走向那处安置厉苍的僻静小院。
我摒退了所有下人。
端着热水和伤药走进那间屋子时,浓重的血腥气和药味扑面而来。
厉苍躺在床上,人事不省。
他脸上那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刀疤,因为失血而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我拧干毛巾,一点点为他擦拭脸上的血污。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地看他。
他其实很年轻,轮廓分明,若不是这道疤,也算得上英挺。
可现在,他就像一把断裂的兵刃,浑身都是破碎的气息。
我解开他被血浸透的上衣,准备为他换药。
当他整个上身暴露在我面前时,我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那具精壮的身体上,除了那道几乎将他劈成两半的新伤,还布满了无数道旧疤。
鞭痕、刀伤、烙印……纵横交错,像一张可怖的地图,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
我的指尖轻轻拂过一道横亘在他小腹的陈年伤疤,那触感粗糙而坚硬,像最顽固的岩石。
这些伤痕,每一道背后,是怎样的一段过往?
我压下心头的震动,低头,专注地为他清洗伤口,上药,再用干净的纱布一圈圈缠好。
做完这一切,我已是满头大汗。
就在我准备起身时,床上的手动了一下。
他醒了。
厉苍睁开眼,起初是茫然,在看清是我之后,那份茫然瞬间变成了极致的惶恐。
他挣扎着就要起身,喉咙里发出沙哑破碎的音节。
「小……小姐……」
我立刻按住他的肩膀。
「别动,你的伤口会裂开。」
他浑身僵硬,不敢再动,却把头偏向一边,不敢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