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属下这卑贱之躯,怎能劳烦小姐,罪该万死。」
他的声音里带着万分的自责和痛苦,仿佛我为他疗伤,是对他的一种惩罚。
卑贱之躯?
我想到萧承泽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想到他谈论我时如同在谈论一件物品的轻蔑。
再看看眼前这个,用命护我,醒来第一件事却是怕「麻烦」我的人。
我心里那片早已死寂的废墟上,像是被投进了一粒火星。
我拿出怀里的那份户籍文书,在他眼前展开。
「看清楚,从今天起,你叫厉苍,是良民,不是任何人的奴仆。你我之间,只有救命之恩,再无主仆之分。」
他呆呆地看着那张纸,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
我收回文书,坐回床边。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脸上的这道疤,还有你身上的那些伤,是怎么来的吗?」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想去了解这个一直沉默地跟在我身后的男人。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然后,他断断续续地开了口。
「……属下,曾是边军死士。」
「……脸上这道疤,是三年前在北境为了掩护主帅撤退……被敌军主将的弯刀所赐。」
「……身上的伤,有些是战场上留的,有些……是被家族除名后,在流放路上……受的。」
「主帅撤了,我重伤毁容,成了废人。家族说,我丢了他们的脸,便将我从族谱上划去,卖入奴市。」
他说得很平静,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可我却能想象到,一个曾为国为家族拼上性命的战士,最终却落得个被弃如敝履的下场,是何等的悲凉。
他用命去守护的东西,最后都毫不留情地抛弃了他。
就像我用十五年的青春和爱意去守护的萧承泽,最后也毫不犹豫地选择用我来成全他的「怜香惜玉」。
原来,我们是同一种人。
都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人,亲手推入深渊的傻子。
我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脸上的那道疤。
他浑身一颤,像被烙铁烫到。
我没有收回手。
「厉苍,从今往后,你为自己活。」
厉苍的伤,在我的照料下,一天天好起来。
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下,成了我们的训练场。
他开始教我一些最基础的防身术。
他说,我的身子骨太弱,学不了什么精妙的招式,但至少可以培养警觉和临场反应。
「危险来临时,最重要的是脑子比身体快。」
他一边说,一边用一根木棍向我刺来。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
木棍停在我额前一寸。
「错了。永远不要闭眼。看清它从哪里来,才能判断往哪里躲。」
于是,我开始练习。
从最简单的格挡、闪避开始。
我这个曾经连端杯热茶都会被烫到手、娇生惯养的丞相千金,如今每天都在院子里挥洒汗水。
手臂被木棍磕得青一块紫一块,手心因为反复握着练习用的短刃,磨出了血泡。
血泡破了,粘在木柄上,撕下来的时候,连着一层皮肉,钻心地疼。
我只是默默地用布条缠上,继续。
每天都累到动不了一根手指才停,躺下就能睡着,这样就能忘了萧承泽带给我的伤,时间长了那些伤似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