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厉苍正在堂中与父亲说话,管家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相爷,小姐……大理寺的囚车,停在了府门口!」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和厉苍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安。
我们走到府门前。
萧承泽一身飞鱼服,站在囚车旁,身姿挺拔,却带着一股阴冷的煞气。
他看到我,嘴角勾起一个自以为是的笑。
「月璃,明日便是你的大喜之日。我特地为你备了一份贺礼。」
他一挥手,囚车上的黑布被扯下。
里面,是一个被铁链锁住、浑身是伤、半死不活的男人。
正是那个刺客头目。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
那晚的冰冷和恐惧,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感到身边的厉苍,身体也瞬间绷紧,肌肉像石头一样僵硬。
萧承泽很满意我们的反应。
他走到囚犯面前,用刀鞘抬起那人的下巴。
「说。把你那天晚上,是怎么行刺丞相千金的,一五一十,仔仔细细地,说给他们听。」
那个刺客,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用一种麻木的、没有感情的语调,开始复述。
「……我从房梁上跳下,刀锋直取她的脖颈……」
「……那个护卫扑了过来,我一刀,从他后肩劈了进去……」
「……血,喷得很高……」
我的胃里在翻滚,浑身发冷,牙齿都在打颤。
萧承泽还在逼问。
「刀是怎么挥的?你再给我比划比划!」
那个刺客,竟然真的抬起被锁住的手,在空中,缓慢地,做出了一个挥刀的动作。
那个动作,和我记忆里那道闪着寒光的死亡弧线,一模一样。
我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
是厉苍,用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死死地扶住了我。
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我们被迫站在这里,重温那个最恐怖的夜晚,每一个细节都被放大,被展览。
萧承泽像个欣赏杰作的疯子。
他看着我们惨白的脸,似乎觉得这还不够。
他认为这是在展示他的权力和「弥补」之功。
他认为,用这种方式,就能洗刷他当日的过错,就能让我看清,谁才是能保护我的男人。
他走回我面前。
「月璃,你看,伤害你的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现在,我就让他用命来给你赔罪。」
他高高举起手。
「斩!」
一声令下,刽子手的大刀霍然落下。
噗嗤一声。
头颅滚落在地,鲜血像一道红色的瀑布,溅在了相府门前那对威严的石狮子上。
那温热的、腥甜的液体,有几滴,甚至溅到了我的裙角上。
萧承泽看着那片血色,看着我。
他以为这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挽回。
他以为,我会为他的强大而折服。
他期待着我的反应。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浓得化不开。
萧承泽站在那片血色之中,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正用他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
他等着我崩溃,等着我尖叫,等着我扑进他怀里寻求庇护。
我没有。
我甚至感觉不到恐惧了。
当一种创伤被以如此残忍的方式反复揭开、展览,最后剩下的,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的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