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猛地睁开眼,整个世界仿佛被彻底洗涤过一般,前所未有的清晰。他能看到夜露在草尖凝结的细微过程,能看清远处山峦岩石内部隐藏的脉络纹理。更令他心惊的是,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陈家村的方向——在他此刻的“视野”中,整个村子竟笼罩在一层浓郁得化不开的粉红色雾气里!那雾气妖异而粘稠,如同无数飘荡的桃花瓣聚合而成,带着一种令人骨头发酥的甜腻气息,正丝丝缕缕地渗入村中每一处房舍。
“嘿,”树上的道人终于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正对着他。那是一张极清俊的面容,眼神却深邃得宛如古井寒潭,带着洞悉万物的了然与一丝醉后的戏谑。“凡夫俗子,肉眼凡胎,难见吉凶。你小子倒好,生来开了半扇幽冥窗,如今贫道再替你捅开顶上这扇观天鉴地的‘天窗’,滋味如何?”他打了个酒嗝,随手丢掉空了的酒壶,碎片落在厚厚的腐叶上,悄无声息。“记住了,小子,贫道吕岩,字洞宾。你那村子,如今可是惹上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喽!”
“桃花煞?”陈玄下意识地重复,声音因方才的剧痛和眼前的异象而微微发颤。他不敢再看那片笼罩村落的妖异粉雾,目光死死锁在那自称吕洞宾的道人身上,“那是什么?村子会怎样?” 心脏在胸腔里猛跳,几乎撞得肋骨生疼。
“桃花煞?”吕洞宾嗤笑一声,晃了晃手中不知何时又变出来的一只酒壶,仰头饮了一大口,一线琼浆顺着他线条优美的下颌滑落,滴在月白的道袍上,洇开一小片深色。“俗!俗不可耐!不过是些浅薄的桃花精气沾染了人心欲念,又恰逢天地阴阳交汇不正之时,催生出的魑魅魍魉罢了。”他伸出手指,遥遥一点村子上空那片陈玄眼中的粉红雾气,“瞧见没?凝而不散,甜中带腥,此乃魅妖凝结秽气、勾引生魂之兆。你家村中那几个皮相稍佳的年轻后生,血气方刚,阳元充沛,正是这等邪祟最爱的上好补品。”
吕洞宾的语气陡然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凛冽:“精虫上脑,欲令智昏。七日之内,若无人降伏此怪,这几个小子……”他伸出三根手指,又缓缓曲起一根,“精元被吮吸殆尽,形销骨立,如同腊月寒风中晒干的鱼皮囊,休说再传香火,怕是连今年的秋收都熬不到喽。”他顿了顿,瞥了一眼脸色煞白的陈玄,嘴角又弯起那抹玩世不恭的弧度,“哦,对了,你眉心这点‘天眼’印记,在它们眼中,可是比那些后生的皮囊更精纯百倍的‘大药’。嘿嘿,你这块肥肉,怎么也躲不过去的。”
“如何收服?”陈玄脱口而出,声音干涩。他想起孙婆刻毒的咒骂,想起村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眼神,但更想起村口李木匠家那个憨厚爱笑、常常偷偷塞给他半块麦饼的大牛哥,还有私塾周先生家那个总爱脸红、偷偷帮他誊写药方的儿子周秀才。他们,都在那“皮相稍佳”之列。恐惧与一种近乎本能的愤怒在他胸腔里冲撞。
“收服?”吕洞宾似乎觉得他这词用得有趣,哈哈一笑,顺势从高高的树枝上飘然而下,月白道袍在夜风中拂动,竟不染半分尘埃。他落在陈玄面前,伸出修长的手指,虚空一点陈玄的眉心。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一股清冽的气息瞬间注入,陈玄脑中轰然一震,无数玄奥的符文、星图、方位骤然浮现,金光闪耀,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的神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