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倾身,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看穿我的灵魂:“第一,拿着它,用你‘挖掘真相’的本事,自己去查。如果最终证明我陆谨之学术造假,我身败名裂,咎由自取。你方瑜,就是揭开黑幕的英雄。”
“第二,”他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更加复杂难辨,像深不见底的漩涡,“把它放下,转身离开。我保证,你昨天抢车骂人的‘壮举’,还有今天这份带着私人情绪的‘指控’,都会烂在这间办公室里,不会影响你在报社的前程。”
他把U盘轻轻放在平板旁边,发出轻微的磕碰声。然后,他重新靠回桌沿,双手插进西裤口袋,姿态看似放松,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牢牢锁住我,等待着我的宣判。
“选吧。”
最终,是骨子里那份不肯服输的倔强和对真相近乎偏执的追求压倒了所有顾虑。我伸出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稳稳地握住了那个冰冷的U盘。
“陆谨之,”我抬起头,迎上他骤然变得深沉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坚定,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我选一。
真相,我自己会挖出来。希望到时候,你还能维持现在的‘风度’。” 我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带着昨天那场雨夜里未散的硝烟味。
他看着我拿起U盘,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快得难以捕捉。他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却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
“很好。”
他直起身,声音恢复了那种公式化的低沉,
“我期待方记者的调查结果。”
4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着了魔。
白天,我利用报社的资源和人脉,疯狂查阅国内外所有相关的材料学期刊、会议论文,甚至通过特殊渠道联系上了几位国外的材料学学者,旁敲侧击地询问苏黎世那个非公开小组的研究进展。
晚上,则对着那些冰冷的数据曲线和复杂的化学式,一点一点地啃,一点一点地比对。咖啡成了续命水,外卖盒子堆满了角落。
陆谨之的数据追踪链异常完整,每一次实验的微小改动、每一次失败的原因分析,都记录得清清楚楚,透着一股近乎强迫症般的严谨。这反而让我更加困惑。他为什么要给我这个?是自信到狂妄,认为我根本找不到破绽?还是……另有所图?
就在我几乎要被浩瀚的数据淹没,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时,一个微小的、几乎被忽略的细节,像黑暗中的萤火虫,骤然点亮了我的思路。
那是一份来自第三方检测机构的验证报告扫描件,日期是在陆谨之论文发表前三个月。报告显示,他提交验证的样品批次编号,与他论文中最终呈现突破性成果的那组实验所使用的批次编号……对不上!论文里用的是“B-0729”,而这份验证报告里,清晰地写着“A-0721”!
心脏猛地一跳!一个大胆的猜测瞬间成型:他论文里那个引发轰动、被质疑抄袭的关键数据,可能根本就不是来自他自己最初成功的那个批次(A-0721)!他后来重复实验的批次(B-0729),或许因为某种原因,数据出现了偏差,无法达到论文宣称的效果。于是,他铤而走险,将最初那个成功但未被正式发表的批次数据,“嫁接”到了后来这个有问题的批次上!而苏黎世那边流出的相似数据,极有可能碰巧就是那个最初的成功批次(A-0721)的!时间线上,完全说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