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鹰隼,带着冰冷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质疑:
“这就是你身为记者,为这次专访所做的‘功课’?带着私人情绪,预设立场,准备给我扣一顶学术不端的帽子?”那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要将人冻僵。
被他如此直白地揭穿,我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那篇论文的疑点,确实是我在整理资料时发现的,一个非常细微的数据引用模糊问题,我出于职业本能做了标记,但并未打算在初次采访就抛出。此刻被他点破,倒显得我心怀叵测。
羞愤和职业尊严被挑衅的怒火瞬间压倒了刚才的委屈。我猛地抬起头,迎上他冰冷审视的目光,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我迅速从包里抽出平板电脑,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但操作却异常精准。几下滑动,屏幕亮起,上面清晰地展示着几份学术期刊的页面截图和详细的数据对比分析。
我将平板“啪”地一声推到他面前的桌面上,屏幕上的证据清晰无误。
“陆教授,”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和锋芒,
“我确实做了功课。身为记者,挖掘真相是我的职责。关于您署名第一作者、发表在《Materials Horizon》上的那篇关于‘新型超导材料临界温度突破’的论文,”我的指尖精准地点在屏幕上几个标红的数据点上,“第三组对照实验的原始数据曲线,与三年前瑞士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一个非公开研究小组流出的部分报告数据,相似度高达91.7%。而您的论文中,并未提及任何引用或借鉴来源。”
我抬起头,目光毫不退缩地直视着他骤然变得深沉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晰地钉入空气:“您说得对,抢车可能显得我没素质。但比起这个,”我微微停顿,加重了语气,
“抄袭——或者更严谨地说,未注明来源的数据引用,恐怕性质要恶劣得多吧,陆教授?这顶帽子,是您自己戴上的,还是您觉得,学术界对原创性的要求已经宽松到可以忽略不计了?”
他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那沉默像巨石一样压在心头,几乎让我喘不过气。就在我几乎要以为他会勃然大怒或者直接把我轰出去时,他却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翻涌着我完全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震惊,有审视,甚至有一丝……极其隐晦的赞赏?但那抹异色转瞬即逝,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他紧抿的唇角线条冷硬如刀锋。
“方瑜,”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直接叫了我的名字,不再是疏离的“方记者”。“你的敏锐,超乎我的想象。”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了一下,发出沉闷的轻响。“但仅凭数据相似度就断言抄袭,未免太过武断。”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没有再看平板,而是径直走向墙角的嵌入式保险柜。输入密码,虹膜验证,厚重的金属门无声滑开。他从里面取出一个看起来极为普通的黑色U盘。
他拿着U盘走回桌边,却没有递给我,只是捏在指间,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和审视。“这里面,是我那个项目的全部原始实验记录,包括所有数据追踪链、失败日志和独立验证报告。”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我的神经上,“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