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妈,今年年夜饭准备了什么?」我试图打破沉默,脑子里却反复跳着红纸上的规则——七道菜,不能有鱼。

母亲端着一盘切好的白菜从厨房出来:「还能是什么?你爸爱吃的红烧肉,你小时候爱啃的排骨,还有……」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七道菜,不多不少。」

我的心猛地一跳。母亲没提过那封红纸,可她分明知道规则。

这时,里屋传来一阵咳嗽声,苍老而沙哑。我愣了一下:「家里还有别人?」

父亲磕了磕烟灰,眼皮都没抬:「你三爷爷,昨天来的,说想在老宅过年。」

三爷爷?我从没听过这号亲戚。爷爷是独子,这是奶奶生前反复说过的。

我正想问什么,一个穿蓝布衫的老人从里屋走出来。他的背驼得厉害,蓝布衫洗得发白,袖口磨出了毛边。他手里拄着根竹拐杖,拐杖头包着铜皮,在地上敲出笃笃的声响。

「这就是阿砚吧?长这么高了。」老人抬起头,他的脸皱得像颗干核桃,眼睛却亮得惊人,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规则第三条:不可与其对视。

我立刻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三爷爷好。」

「哎,好,好。」老人笑起来,喉咙里像有痰,「来,三爷爷给你带了见面礼。」

一只枯瘦的手伸到我面前,手里攥着个红布包,布包的边角绣着褪色的牡丹。

「不用了三爷爷,您留着吧。」我往后退了半步,后背已经沁出冷汗。规则第三条还说,不可接他递来的任何东西。

「拿着吧,不值钱的玩意儿。」老人的手又往前递了递,拐杖在地上敲得更急了,笃、笃、笃,像在催命。

母亲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爹,阿砚刚回来,累了,让他先歇会儿。礼物您放桌上吧。」

老人的手停在半空,沉默了几秒,缓缓收了回去。他没看母亲,也没看我,只是转身走回里屋,蓝布衫的下摆扫过条案,带倒了一个空酒瓶。

酒瓶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我下意识地抬头,正好看到老人拐进里屋的背影,他的后颈上,有一块青黑色的斑,像团凝固的血。

「碎了……」母亲的声音发颤,脸色惨白,「瓷器……」

我这才发现,那酒瓶是陶瓷的。规则第十一条:不可打碎任何瓷器。

父亲猛地站起身,抓起墙角的铁锹就往外走:「我去取红布。」他的动作快得不像个五十多岁的人,旱烟杆掉在地上,他都没捡。

母亲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碎片,手指被划破了,渗出血珠。她却像没感觉似的,只是反复念叨:「不能碎的……怎么就碎了呢……」

我看着那些闪着寒光的碎片,突然想起规则第十一条的后半句:若打碎了,要用自己的血涂在碎片上,再用红布包好埋进院子的老槐树下。

母亲的血已经沾在碎片上了。

这时,里屋的咳嗽声又响起来,比刚才更急,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我盯着里屋的门帘,蓝布衫的衣角从门帘下露出来一点,随着咳嗽声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