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们！小礼物走一波啊！小红心点一点！我们今晚的福利真的超级炸裂！错过拍大腿！”
我的声音在小小的出租屋里回荡，带着一种我自己都厌恶的、近乎嘶哑的亢奋。屏幕右下角的观看人数像蜗牛爬坡，慢吞吞地在“37”和“38”之间摇摆。弹幕区死水一潭，偶尔飘过一条“主播今天粉底有点厚”，或者“这色号显黑”，都算是活人存在的证据。最扎心的永远是那个孤零零挂在排行榜末尾的名字——苏冉，粉丝数：1123。后面紧跟着的，是那个刺眼的、仿佛用烙铁烫上去的标签：#全网最惨美妆主播#。
这间十平米不到的出租屋，就是我的直播间，我的战场，我的囚笼。堆满了过气化妆品和廉价补光灯的桌子，散发出塑料和香精混合的、令人窒息的甜腻气味。镜头里那张脸，涂抹着精致但掩盖不住疲惫的妆容，嘴角努力向上扯着，眼底却一片荒芜。
又一小时在无人问津的尴尬里滑走。我嗓子发干，胸口憋闷得快要炸开。算了，今天又是白给平台打工的一天。我强撑着最后一丝职业假笑：“那……今天就到这里啦，谢谢还在的宝贝们，明天见！爱你们哟！”
手指机械地点向“结束直播”的按钮。
就在这时，屏幕右下角那个代表私信的图标，毫无征兆地跳了一下。
一个纯黑色的头像，ID只有一个冷冰冰的英文单词：【Administrator】。
消息内容更简单，像一句不容置疑的命令：【请遵守上妆守则。】
什么鬼？恶作剧？还是哪个平台新推的、极其愚蠢的互动环节？我烦躁地皱了皱眉，指尖带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邪火，重重戳在“关闭”键上。屏幕瞬间变黑，映出我那张被廉价LED灯光照得惨白又沮丧的脸。
真是晦气。我瘫在吱呀作响的电脑椅上，疲惫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房租催缴单就压在键盘下面，像一张无声的死亡通知书。房东那张刻薄的脸和他最后通牒般的咆哮，又一次在我脑海里炸开：“苏冉！下周一！再拿不出钱，立刻给我卷铺盖滚蛋！”
滚？我能滚去哪里？老家那个连快递都送不到的山沟沟？还是睡天桥底下？一股冰冷的绝望顺着脊椎爬上来，冻得我牙齿都在打颤。不行，绝对不能这样。翻红！必须翻红！哪怕是饮鸩止渴，我也得抓住点什么！
我几乎是扑到电脑前，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急切，猛地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刺眼的白光让我下意识眯了眯眼。桌面图标刚加载出来，那个纯黑色的头像，像幽灵一样，再一次在右下角疯狂闪烁起来！
【Administrator】。
它又来了！
一股寒气猛地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我心脏狂跳，手指悬在鼠标上方，微微发抖。是病毒？还是……某种无法理解的、黏腻的东西？恐惧和一种病态的好奇激烈地撕扯着我。最终，那点可怜的好奇和对“机会”的渺茫幻想，像藤蔓一样缠住了我的理智。我深吸一口气，仿佛即将推开一扇通往地狱的门，用尽全身力气点开了那条私信。
没有文字。
只有一个附件图标，冰冷地躺在对话框里。
下载。点开。
一张图片瞬间占满了整个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