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蛇王。
结丹失败时,被猎人乱棍打死。
全村分食我血肉,连蛇胆都泡了酒。
黑暗沉重如铁,挤压着我的意识。死亡冰冷的触感还黏在神魂上,像附骨之疽。那根根带着汗臭和山林土腥气的棍棒,挟着风,狠狠砸碎我的鳞甲,捣烂我的骨肉。痛楚早已麻木,唯有滔天的恨意,在无边无际的虚无里熊熊燃烧,烧得我灵魂都在嘶吼。凭什么?千年苦修,只差一步登天,却沦为凡人口中肉糜!
他们贪婪的咀嚼声,汤锅沸腾的咕嘟声,还有那坛泡着我蛇胆的酒被拍开泥封时刺耳的脆响……无数声音碎片,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一遍遍凌迟着我残存的意念。我的血,我的肉,我的力量本源,成了滋养这群蝼蚁的养分!
恨!
这恨意支撑着我,在彻底沉沦的深渊边缘死死挣扎。一丝微弱却坚韧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不肯熄灭。
不甘心!
凭什么他们生啖我血肉,畅饮我精华,却能在篝火旁安然入睡?凭什么我千年道行,一朝尽丧于凡夫之手?
这念头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刺入我混沌的核心。
嗡!
一点金光骤然在意识深处炸开!微小,却带着撕裂混沌的绝对力量。那是我毕生所求的金丹本源!它竟未曾完全消散,被这焚天恨意重新点燃、凝聚!
轰隆!
仿佛开天辟地的巨响在灵魂中回荡。沉重的黑暗被那一点急速膨胀的金光蛮横地撕开、驱散。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山呼海啸般涌入我破碎的躯体,重塑着每一寸筋骨,每一片鳞甲。比巅峰时更强大,更纯粹,更……暴戾!
我猛地睁开眼。
不是冰冷的地面,不是滚烫的汤锅。眼前是熟悉的洞府,粗糙的石壁上凝结着千年水珠,倒映着我盘踞的身躯——完好无损,更庞大,更狰狞!月光从洞口斜斜照入,清冷如水,恰好落在我盘踞的蛇阵中心。
就是今夜!结丹前夜!
我昂起巨大的头颅,冰冷的竖瞳扫过月光下的山峦轮廓。远处,那灯火微弱的村落,如同黑暗里一块腐烂的疮疤,清晰可见。浓烈的血腥味仿佛还萦绕在鼻尖,不是幻觉,是神魂深处烙印的屈辱!
“嗬……”一声低沉嘶哑的咆哮从我喉咙深处滚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颤音,震得洞壁碎石簌簌滚落。金色的妖力不受控制地在我周身翻涌,如同沸腾的金色岩浆,所过之处,坚硬的岩石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
复仇!这个念头像淬火的烙铁,烫得我神魂都在剧痛。
庞大的蛇躯碾过洞口的碎石,悄无声息地滑入浓重的夜色。林间的风带着草木湿气,也带来了山下村落里飘来的、微弱的、令人作呕的……人味。我的竖瞳在黑暗中收缩成两条冰冷的金线,锁定了山脚那片稀疏灯火。那里,有我的仇人。
月光被厚重的云层彻底吞噬,山林沉入一片墨汁般的死寂。我庞大的身躯在崎岖山路上无声滑行,坚硬的鳞甲刮过岩石,只留下几不可闻的“沙沙”声,如同死神的低语。林间偶尔响起的夜枭啼鸣,也在我森冷的妖气压迫下戛然而止。
近了。
山坳的轮廓在黑暗中显现,几点昏黄的灯火如同垂死挣扎的眼珠,在夜色中无力地跳动。猎户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