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只会让自己更像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王凯脸上的表情已经从错愕变成了清晰的不悦,甚至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恼怒。他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冰冷的停尸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呵,林师傅,你天天跟这些打交道,是不是……压力太大了?产生幻觉了?” 他摇着头,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城南石桥?五点零三分?还精确到秒?你真当自己是神仙能掐会算啊?得了,早点下班休息吧,别自己吓自己。”
那轻飘飘的、带着嘲弄的语气,像一把钝刀子,慢条斯理地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恐惧被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取代。我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人转身,年长警察最后投来的目光复杂难辨,有审视,有警告,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王凯则完全背对着我,肩膀的线条都透着一股“懒得理你”的不耐烦。
沉重的门在他们身后合拢,隔绝了外面的雨声,也隔绝了最后一丝试图挽救的可能。
“砰。”
关门声在空旷的停尸间里回荡,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像被钉在了这冰冷的地面上。不锈钢台上,周晓雯苍白的脸在灯光下泛着青,眼睛紧闭,仿佛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那股被强行抹去七秒记忆的诡异感,和刚刚那场血腥的死亡预演,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第二天,殡仪馆的工作依旧按部就班,麻木而沉重。消毒水的气味,纸张摩擦的声音,同事压低嗓门的交谈……一切都笼罩在一种灰蒙蒙的基调里。我试图让自己沉浸在这份麻木中,用忙碌来驱散心底那个不断滴答作响的倒计时。
时间像被冻住的铅块,缓慢而沉重地向前挪动。每一次墙上挂钟秒针的跳动,都像小锤子敲在我的神经末梢。手机屏幕被我按亮又按灭,反反复复,目光无法控制地瞟向那个不断变化的数字。
四点五十分。城南老石桥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翻腾——扭曲的金属,粉碎的玻璃,还有那张定格在绝望中的年轻脸庞。胃部一阵痉挛,恶心的感觉涌上喉咙。
四点五十五分。我借口去洗手间,把自己锁在狭小的隔间里。冰冷的瓷砖贴着额头,试图汲取一点冷静。外面走廊里传来同事模糊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心跳声在密闭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咚咚咚地撞击着耳膜。
四点五十九分。秒针一格一格,走向那个注定的时刻。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刺痛感。我闭上眼,仿佛能听到远处城市车流模糊的喧嚣,能想象出那辆警车正平稳地驶向那座命运的石桥。
五点整。寂静。
五点零一分。寂静在持续,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五点零二分。一丝极其微弱、极其荒谬的侥幸,如同黑暗中摇曳的烛火,刚刚燃起——
“叮铃铃——!!!”
尖锐、急促、撕心裂肺的座机铃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殡仪馆下午凝滞的空气!那声音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狠狠扎进我的鼓膜,也扎碎了那点可怜的侥幸!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然后狠狠向下一拽!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地逆流冲上头顶!我猛地从隔间冲出来,几乎是扑到办公桌旁。手指冰冷得不听使唤,颤抖着抓起那部黑色的话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