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手机里社区广播依旧在放着三天前的那条通告,字句一模一样,仿佛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窗外街道上却比昨天热闹得多,人们推着小推车、提着桶和盆,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像被无形的线牵着。

我带着蓝桶下楼,路过小区门口时,看见不远处的卫生服务站已经排起了长队。女医生穿着皱巴巴的白大褂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药盒,一边发放口服补液盐,一边低声叮嘱大家烧开水再喝。她的额头冒着细汗,嗓音比前几天沙哑许多。

“你等下帮我去小卖部看看还有没有矿泉水。”她递过来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需要的几种药名。我点了点头,看着她匆忙走回屋里,又去安抚队伍里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沿街的几家商店全都贴了限购的告示,货架上的瓶装水几乎被扫空。我只买到一提小瓶的,刚拎在手上,就看见几辆装着蓝色水桶的小货车缓缓驶过来。车上坐着的男人都穿着统一的深色马甲,袖口绣着一个白色的仓库标志,腰间别着警棍。他们停在小区门口,把水桶整齐码在地上,一个个登记,然后对着围上来的居民说:“护仓队配水,一桶三百,收现金,也可以用物资换。”

老退伍兵走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水桶,冷声说:“这水不是免费的?”对方笑了笑,说:“你要免费,我们就给你看着水,省得被别人抢了。”话里的挑衅意味不加掩饰。

我把蓝桶往身后移了移,不想让他们看到里面的水量。护仓队的人目光在我们身上扫了一圈,留下几句“别到时候没地方去”的阴阳话,就慢悠悠地走了。

回到家时,母亲正把蓝桶的盖子掀开准备倒水。我赶紧按住她的手:“这桶水先留着,喝瓶装的。”她愣了愣,没问原因,只是点了点头。

傍晚,我去了女医生那里,把买到的药交给她。诊室里挤着七八个人,有老人,也有孩子,全是肚子疼得直冒冷汗。她没抬头就说:“外面那帮人来了两趟,让我跟他们走,说能给我安排上船。”

我怔了一下:“上船?”

“东港要撤离一批人,他们说只收健康劳力。”她的声音低得像怕被谁听见,“可我看到名单里有个孕妇。”

我心里一紧,这种名单里有多少猫腻,我太清楚。老退伍兵正好推门进来,手里夹着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旧纸,“这是泵站的检修值班表,我在废弃消防站找到的。”他把纸摊开,指着上面几个用红笔圈出的日期,“和停水时间对得上。”

几个人在诊室里对着那张纸沉默了很久。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街道上传来水车缓慢驶过的声音。老退伍兵说,东郊还有一个旧泵站,可能还能抽到水,只是要走夜路,风险不小。

我看着蓝桶,心里已经做了决定。我们需要的不仅是水,还有不受别人摆布的机会。

夜色降临时,小区门口又传来动静。护仓队的人带着几名不认识的男人站在铁门外,手里拎着登记表,喊着要“统计用水人口,方便配给”。老退伍兵走过去,把门关得更紧,冷冷地说:“我们这儿不用你们看水。”对方笑着退开了,但眼神并不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