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我爹出事前,跟你吵什么?”赵建军走过去。
二柱子娘的脸一下子白了,手里的簸箕“啪”地掉在地上,玉米粒撒了一地:“没、没吵啥……就是闲磕牙。”她慌忙捡起簸箕,“我家二柱子还等着吃饭,先走了。”
她走得急,后襟扫过墙根的野草,露出裤脚上沾着的几根褐色的毛,长短不一,像是某种野兽的。
赵建军心里犯嘀咕,转身往沟底走。沟底的路是土路,被雨水冲得坑坑洼洼,路边的野草长得比人高,叶子上挂着黏糊糊的露水,蹭在裤腿上凉丝丝的。
老井就在沟底的槐树下,井台是青石板铺的,边缘被磨得溜光。井绳缠着个生锈的轱辘,绳子上沾着黑泥,还挂着几片烂树叶。赵建军探头往井里看,井水黑沉沉的,深不见底,水面上漂着点东西,像是几根头发。
“别瞅了,那井里的东西,看不得。”
背后传来声音,赵建军猛地回头,看见三叔公拄着拐杖站在坡上,脸色比昨天更难看。
“三叔公,你咋来了?”
“来给你爹烧点纸。”三叔公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包,里面是些黄纸,“这井,十年前就该填了。”
“为啥?”
三叔公往井里扔了张黄纸,黄纸飘在水面上,没一会儿就沉了下去。“十年前,你二大爷就是在这井里没的。”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也是夏天,说是去井边洗衣服,人就没了。捞了三天才捞上来,浑身的皮都被泡得发涨,像剥了壳的青蛙。”
赵建军的后背冒起一层冷汗。他记起来了,二大爷失踪那年,他刚上初中,爹去捞人时,回来三天没吃下饭,说井里的水“不对劲”。
“那时候就有人说,井里有东西。”三叔公的拐杖在井台上敲了敲,“是个穿红衣裳的女人,夜里会趴在井沿上梳头。你二大爷就是看见了,被勾走了魂。”
赵建军正想反驳,眼角的余光瞥见井绳动了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井里拽,绳子“咯吱咯吱”地响,磨得轱辘上的铁锈往下掉。
水面上的头发突然散开了,像一团水草在水里漂。接着,井里冒出个气泡,“啵”地破了,一股腥甜的气味涌上来,比昨晚闻到的更浓。
“走!”三叔公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往坡上拉,“这井邪性得很,白天都不安生!”
赵建军被他拽着往回走,回头看时,井绳还在动,轱辘上的绳子一点点往下滑,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手,正把什么东西从井里往上拉。
第三章:红鞋
晌午的葬礼办得仓促。村里人稀稀拉拉地站在坟地周围,没人说话,只有风刮过坟头的野草,“呜呜”地响,像有人在哭。
赵老根的棺材放进土坑时,赵建军听见“咚”的一声,像是棺材底磕到了什么硬东西。他正想下去看看,村长按住了他:“别碰,入土为安。”
填土的时候,二柱子的娘哭得最凶,一边哭一边往土里扔纸钱,嘴里念叨着:“老根哥,你别怪我……我不是故意的……”
赵建军觉得奇怪,拉过旁边的李大叔问:“我爹跟二柱子娘到底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