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下的井台，在黑暗中像个蹲伏的怪兽。赵建军摸出打火机，“咔嚓”一声，火苗窜了起来，照亮了井绳和轱辘。
井绳还在动，比白天动得更厉害，“咯吱咯吱”的响声在夜里格外刺耳。他把打火机凑近井口，往下照——
井水黑沉沉的，水面上漂着很多东西，像是头发，又像是水草，一团团的，在水里慢慢晃。火苗突然被风吹了一下，灭了。
黑暗中，他听见井里传来“哗啦”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水里站起来了。
赵建军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摸出匕首，握紧了。就在这时，井绳突然猛地往下一沉，像是有什么东西抓住了绳子，要往上爬。
“谁？！”他喊了一声，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空旷。
井里没有回应，只有绳子摩擦轱辘的声音，越来越快。赵建军感觉绳子在往上拉，轱辘“咯吱咯吱”地转，铁锈掉了一地。
他往后退了几步，举着匕首，盯着井口。突然，一只手从井里伸了出来，抓住了井沿。
那是只女人的手，皮肤白得像纸，指甲又尖又长，涂着红颜色，像是用血染的。
接着，是另一只手。然后，一个脑袋探了出来，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遮住了眼睛。
赵建军的腿肚子都软了，想跑，却迈不开步。他看着那个“东西”一点点从井里爬出来，穿着一身红衣裳，衣裳上沾着黑泥和水草。
她慢慢抬起头，头发被风吹开，露出一张脸——青灰色的，眼睛是两个黑洞，没有眼珠，只有黑沉沉的洞，往外淌着黑水。
“你……你是谁？”赵建军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那女人没说话，只是盯着他，嘴角慢慢咧开，像是在笑。她的手里，拿着一只红绣鞋，正是二柱子死时攥着的那只。
突然，她把红鞋朝他扔了过来。赵建军下意识地躲开，红鞋掉在地上，“啪”地一声，鞋跟掉了，里面滚出个东西，在地上骨碌碌地转。
赵建军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他刚才慌乱中摸出来的）一看，差点吐出来——那是颗小孩的牙，乳白的牙面上沾着黑泥，还带着点血丝。
“三十年前……丢的娃……”女人的声音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黏糊糊的，带着气泡破裂的声响，“都在井里……”
赵建军的手电光抖得厉害，照亮了她身后的井口。井里的水面上，漂浮着更多东西：小布鞋、长命锁、红肚兜……全是小孩的物件，在黑水里沉沉浮浮，像一群无声的冤魂。
“是他们……把娃扔进井里的……”女人的黑洞洞的眼睛转向村子的方向，“说我是狐狸精……其实是他们……欠了赌债，把娃卖了……怕我告状……”
赵建军脑子里“嗡”的一声。三叔公没说过这些。
“你爹……”女人突然看向他，声音里带着点古怪的笑意，“他知道了……他在井壁上……看到了刻字……”
刻字？赵建军想起爹桌上那张没写完的纸条——“井里有……”
他猛地把手电筒往井里照，光柱刺破黑暗，落在湿漉漉的井壁上。果然，离水面不远的地方，刻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像是用指甲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