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锥,仿佛要将曾庆从内到外看个通透。“这次,我是从‘未来’来的。”他刻意加重了“未来”二字,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一个比你经历过的所有时代都……更复杂、也更脆弱的地方。我们称之为21世纪中叶。”
曾庆沉默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洁的杯沿。数百年光阴,他已见过太多王朝更迭,太多沧海桑田,但“未来”二字,依旧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泛起微澜。
“我知道你经历了什么,”赵文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洞悉秘密的沉重,“曾兄。永生,并非上天的恩赐,而是……一种诅咒。”他微微摇头,镜片后的眼神流露出一丝真实的怜悯,“我看着你,在漫长的时光里独自跋涉。亲人,朋友,爱人……所有你曾珍视的羁绊,都如同指间流沙,最终消散无踪。你一次次建立联系,又一次次被时间无情地剥离……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和磨损,我能想象。”
曾庆摩挲杯沿的手指停住了。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如古井寒潭,投向窗外运河上悠然驶过的一艘画舫。画舫上传来歌伎婉转的吴侬软语,一派盛世升平景象。然而,赵文的话,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准地剖开了他刻意尘封的痛处。是的,磨损。不是肉体的消亡,而是灵魂在一次次的生离死别、一次次的物是人非中,被时光缓慢而残忍地磨薄、磨钝。那些鲜活的面孔,那些刻骨铭心的情感,最终都化作记忆深处褪色的剪影,只留下永恒的、冰冷的空旷。
“所以,”赵文的声音将他从冰冷的思绪中拉回,“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你并不孤单。”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或者说……你的‘孤单’,至少有一个固定的参照物。那就是我。”他指了指自己,脸上露出一抹奇特的、带着宿命感的笑容,“无论我跳到哪里——过去,未来,无论我是二十岁还是八十岁——我的锚点,似乎始终是你,曾庆。”
他拿起茶壶,给曾庆和自己续上茶水,动作带着一种熟稔的默契。“就像我们第一次在长安相遇,那时我二十岁,茫然无措;而这次,”他摊开手,展示着自己这身中年人的沉稳与这身格格不入的西装,“我带着对未来的记忆和……一些任务而来。下次呢?也许我会变成一个垂垂老者,或者一个懵懂孩童,再次跌跌撞撞地出现在你面前。”他凝视着曾庆的眼睛,语气变得异常郑重,“曾兄,你要记住这一点。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我以何种面目出现,赵文,就是那个会不断出现在你生命中的变数,是漫长孤旅中……唯一那个会反复出现的路标。”
“路标……”曾庆低声重复,目光落在赵文脚边那个造型奇特的黑色硬壳皮箱上。皮箱的金属锁扣在江南午后的阳光里,反射着一点冰冷的光。
赵文顺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俯身打开了皮箱。里面并非曾庆想象的奇珍异宝,而是几本厚厚的、纸张奇特的书籍,一些装着不明液体的透明小瓶,还有几个闪烁着微弱红绿光芒的、结构精密的金属小方块。
“时间管理局的初步构想,还有一些……基础的时空理论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