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扭头。
破草堆里,蜷缩着一小团黑影。那是我的妹妹,林小丫。五岁的孩子,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小脸蜡黄凹陷,衬得那双眼睛大得惊人,却毫无神采,只剩下一种被饥饿长久折磨后的空洞和茫然。她的小手紧紧攥着几根从破草席上揪下来的枯草,塞在嘴里无意识地嚼着,嘴唇干裂发白。她伸出一根瘦得像芦柴棒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门外远处的后山方向。
“姐…饿…”她的声音虚弱得像随时会断掉的风筝线,“那个…枯藤藤…甜…”
她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后山那片荒坡。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越过低矮的土院墙,在冬日灰蒙蒙的天光下,一片杂乱荒芜的山坡上,几丛枯黄干瘪、叶子早已掉光的植物格外醒目。它们长得歪歪扭扭,茎秆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灰褐色,混杂在同样枯死的荆棘和荒草之中,毫不起眼。
但就在那一瞬间,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随即又猛地沸腾起来!
那形状…那节段分明的茎秆…那残留的、在寒风中微微抖动的干枯叶鞘!
大脑深处属于林薇博士的记忆库轰然洞开!无数关于植物形态学、农业经济作物的图谱和数据疯狂涌出,瞬间将那丛枯槁的植物与一个清晰无比的名词精准匹配!
甘蔗!
是野生甘蔗!而且是耐寒的品种!
前世实验室里,关于古法制糖工艺复原项目的所有资料、所有数据,如同被点燃的引信,在我脑海中轰然炸开!压榨、澄清、熬煮、结晶…每一个步骤的要点、每一个可能的难点、那些利用原始材料就能实现的改良方案…清晰得如同昨日刚刚翻阅过!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咚咚咚的声音震得耳膜发疼。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混合着绝境中抓住唯一救命稻草的狂喜,猛地从脚底直冲头顶!饿得发软的四肢,似乎一下子被注入了滚烫的岩浆!
“小丫!”我声音嘶哑,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激动颤抖,一把将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身体紧紧搂进怀里。她的骨头硌得我生疼,但此刻,这疼痛却无比真实,无比珍贵。
“姐?”小丫茫然地抬起小脸,大眼睛里映着我激动得有些扭曲的面孔。
“甜!姐知道!姐这就去给你弄甜的!”我用力抱了抱她,猛地站起身。饥饿带来的眩晕感还在,但一种更强大的意志力压倒了它。我甚至没再看一眼门口目瞪口呆、似乎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发疯”惊住的大伯娘,抓起墙角那把豁口的锈柴刀,像一支离弦的箭,跌跌撞撞却又无比坚定地冲出了那间令人窒息的破屋,直奔后山那片枯黄的希望而去!
山风冰冷刺骨,刮在脸上像小刀子。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肺里火辣辣地疼,视线因为极度的饥饿和激动而阵阵发黑。但目标就在前方!那几丛在寒风中萧瑟的枯黄甘蔗,在我眼中,已然闪烁着黄金般的光芒!
靠近了,更近了。
我扑到一丛甘蔗前,双手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我抓住一根粗壮些的枯黄茎秆,入手是干硬粗糙的质感。豁口的柴刀被我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劈砍下去!
“咔嚓!”
一声并不算清脆的断裂声响起。甘蔗应声而断。我顾不上粗糙的断口划破掌心带来的刺痛,迫不及待地将那截断口塞进嘴里,用尽力气咬下一小块干硬的纤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