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寡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微甜汁液,混合着浓烈的草木腥气和泥土味,在干涸的口腔里弥漫开来。味道差极了,又涩又寡淡。
然而,就是这一点点若有似无的甜味,却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间点燃了我全部的信念!
“是它!就是它!”我几乎要喜极而泣。这点微甜,在此时此地,胜过世间一切珍馐!
我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野兽,挥舞着那把锈迹斑斑的豁口柴刀,疯狂地劈砍起来。咔嚓!咔嚓!一根根枯黄干瘪的甘蔗被我砍倒。手掌被粗糙的茎秆和锋利的叶片边缘划开了好几道口子,渗出的鲜血混着泥土和甘蔗表皮的白色蜡粉,黏糊糊的一片,可我浑然不觉。背上很快堆起了一大捆沉重的甘蔗,压得我本就单薄的脊背几乎弯折,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摇摇欲坠。但我咬着牙,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步伐,硬是将这捆沉甸甸的“黄金”拖回了那间破败的茅屋。
屋里,小丫还蜷缩在角落的草堆里,小小的身体因为寒冷和饥饿而微微发抖。看到我背回这么一大捆枯枝,她的大眼睛里满是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姐…这…能吃?”声音细弱蚊蝇。
“能!姐给你变好吃的!”我喘着粗气,汗水混着血水泥土从额角淌下,脸上却绽放出一个异常明亮的笑容。那笑容,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笃定。
顾不上疲惫,顾不上饥饿。我立刻开始行动。土灶膛里还有一点残存的灰烬余温。我小心翼翼地将几块最干燥的柴禾塞进去,鼓起腮帮子用力吹气,火星明灭,终于重新燃起了一簇微弱的火苗。
家里唯一的一口破陶罐,里面积着厚厚的污垢。我冲到屋外结了薄冰的水洼边,用豁口柴刀砸开冰面,舀了些浑浊的冰水,又跑回来,用一块破布沾水,发了疯似的擦拭陶罐内壁,直到勉强露出陶土本来的颜色。水不够,就反复跑。手上冻裂的口子被冰水一激,钻心地疼,但我眼里只有那个陶罐。
小丫被我近乎狂热的举动吓住了,怯生生地缩在角落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处理甘蔗是关键。我用柴刀费力地将甘蔗砍成尽可能短的小段,然后找来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充当砧板,再用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充当石锤。我咬着牙,高高举起石锤,对准陶罐里的甘蔗段,一下,一下,狠狠地砸下去!
“嘭!嘭!嘭!”
沉闷的撞击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每一下都震得手臂发麻,虎口生疼。汗水浸透了单薄的破衣,额前的碎发黏在脸上。断裂的甘蔗纤维飞溅,有些甚至崩到了脸上。但我不能停!榨出的汁液极其有限,混着大量的碎渣和绿色的泡沫,缓慢地在陶罐底部积累起浅浅的一层,颜色浑浊不堪,带着浓重的青草味。
不知砸了多久,双臂酸痛得仿佛不是自己的,陶罐底部终于积攒了大约小半罐浑浊粘稠、漂浮着大量绿色泡沫的暗绿色汁液。
“小丫,帮姐看着火,别让灭了!”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小丫用力点头,小小的身子立刻挪到灶膛前,聚精会神地盯着那簇微弱的火苗,时不时鼓起腮帮子轻轻吹一下。
我把那口沉重的破陶罐架到灶上。火舌贪婪地舔舐着罐底。浑浊的汁液开始缓慢升温,冒出细小的气泡。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生涩青草和焦糊气息的味道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