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末班车
凌晨两点四十分，我站在公交站台的广告牌下避雨。雨水顺着灯箱边缘往下淌，把 “寻人启事” 上女孩的照片洇得有些模糊。她扎着高马尾，额前有碎发，嘴角的梨涡很深，失踪日期是五年前的今天。指尖传来手机震动的麻感，又是加班群的消息，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头像，突然觉得眼皮重得像灌了铅 —— 这已经是本月第十七次通宵加班了。
把快要没电的手机塞回口袋时，指腹摸到了冰凉的金属眼镜架。上周在公司楼下配的新眼镜总让我头晕，店员说是正常适应期，可每次戴上它看东西，都像隔着层磨砂玻璃。夜班公交的班次表在灯箱里泛着冷光，末班车凌晨三点零五分，还有十五分钟。
“吱呀 ——”
刹车声裹着雨雾传来时，我正揉着发酸的太阳穴。那辆绿色的旧公交像从水底浮上来似的，车身淌着水，车头的 “23 路” 标识牌积着厚厚的灰，只有 “末班车” 三个字被雨水冲刷得异常清晰。心脏没来由地跳快了两拍，我盯着模糊的车窗，总觉得里面有双眼睛在看我。
投币时金属碰撞的声音在空荡的车厢里格外刺耳。司机是个沉默的中年男人，深蓝色制服的领口沾着油渍，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嘴唇和突出的喉结。
“眼镜擦干净。” 他突然开口，声音闷在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上的水雾被手指擦出几道痕迹，透过这模糊的缝隙，我看见后排靠窗的位置坐着个老太太。这个时间乘车的老人不多见，我心里泛起一丝怪异，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别摘。” 司机又补了一句，方向盘猛地打了个弯，车厢里的灯晃了晃，暗了下去。黑暗中，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变得粗重 —— 这司机的提醒太刻意了，就像在警告我什么。
老太太穿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头发用银色发卡别着，露出布满老年斑的额头。腿上放着个黑色塑料袋，鼓鼓囊囊的，随着车身晃动发出 “窸窸窣窣” 的声响，像是塑料袋摩擦着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我选了靠前的单人座，刻意和她保持距离，可那细碎的声响像附骨之疽，顺着座椅缝隙钻过来。
雨越下越大，砸在车窗上噼啪作响。我望着窗外，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 街道两旁的店铺都黑着灯，连路灯都灭了大半，只有公交站台的灯箱还亮着，在雨里透着惨白的光。更诡异的是，每个站台都空无一人，只有湿漉漉的长椅在黑暗里沉默着，像一排等待乘客的墓碑。这不是我熟悉的回家路，可公交车明明沿着 23 路的路线在走。
“窸窣 —— 窸窣 ——”
塑料袋的声音越来越清楚。我忍不住从座椅靠背的缝隙往后瞥，正看见老太太从袋子里拿出个东西。昏黄的光线下，那东西闪着金属光泽，形状圆圆的，像是…… 纽扣？指甲掐进掌心的刺痛让我清醒了些，我强迫自己转回头，却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她拿这么多纽扣做什么？
她把纽扣放在手心摩挲，手指来回搓动，塑料袋又发出细碎的声响。我注意到她的指甲缝里有黑泥，蓝布衫的袖口磨破了边，露出的手腕上有圈深深的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捆过。胃里突然一阵翻涌，我想起小时候奶奶说过，横死的人会在身上留下生前的伤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