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铁门。浓重的灰尘和铁锈味扑面而来。周子谦蜷缩在器材室最阴暗的角落里,像一只受惊后躲进巢穴的小兽。他正用缠着透明胶带的手指,笨拙地试图粘合几张被撕得粉碎的试卷。胶带粗糙地裹住他渗血的手指,动作僵硬而绝望。
“要帮忙吗?”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器材室里显得格外突兀。我递过去一张干净的纸巾。
他猛地抬起头,碎镜片后那双总是低垂的眼睛此刻睁得极大,瞳孔里充满了恐惧,像受惊的鹿。他的嘴唇哆嗦着,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两个破碎的字:“快走!”
一股莫名的寒意攫住了我。几乎是逃离一般,我跑向顶楼的天台。沉重的水泥楼梯在脚下延伸,通往未知。出乎意料,天台那扇锈蚀的铁门竟然没有上锁。我闪身躲到巨大的蓄水箱后面,背靠着冰冷的水泥,大口喘着气,试图平复擂鼓般的心跳和混乱的思绪。
然而,一股熟悉的、带着苦涩焦油味的尼古丁气息却悄然飘了过来。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祁焰正独自一人,姿态随意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倚着生锈的栏杆。他指间夹着的香烟,猩红的火点在深沉的暮色中明明灭灭,烟雾缭绕着他冷峻的侧脸。惨淡的月光将他颀长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那影子的尖端,正好蔓到了我藏身之处前方的地面上,触碰到我的球鞋边缘。
“看够没?”他头都没回,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被烟熏过的沙哑,清晰地穿透了风声。
我心头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不小心撞翻了一个遗弃在角落的空易拉罐。“哐啷啷……”铝罐滚动的声音在空旷的天台上格外刺耳。
在这突兀的噪音中,他缓缓转过了身。暗沉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我藏身的位置。三秒,五秒,也许更久。时间仿佛凝固。然后,他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而毫无温度的笑。他随手一弹,一小截烟灰精准地落在我球鞋尖前的地面上。
“想告状随你。”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夜风骤然强劲,猛地掀起他敞开的校服下摆。那一瞬间,我清晰地看到他紧窄的腰侧,一道狰狞扭曲的、像是被什么撕裂过的陈旧疤痕,如同丑陋的蜈蚣盘踞在那里。我的喉咙瞬间发紧,窒息感涌上。早上校门口的一幕闪电般划过脑海——那个脾气火爆的保安老杨,死死攥住他手腕训斥时,这个能一脚踹飞铁门的暴戾家伙,竟然……没有还手?
“祁焰——!”楼下传来楚瑶拉长了调子的呼喊。
祁焰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利落地将还剩半截的烟头用力按在冰冷的金属栏杆上,“滋啦”一声轻响,栏杆上留下第六个焦黑的圆点。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过我藏身的水箱旁。校服袖口带起的风掠过我的鼻尖,一股奇异的混合气息——浓重的、尚未完全消散的血腥味,底层却顽固地透出一股清凉刺鼻的薄荷糖气味——短暂地笼罩了我。
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是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压低了声音,那低语如同冰冷的蛇信舔舐过耳膜:
“明天别走西侧楼梯。”
“除非你想看更刺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