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带着嘲弄的意味,猛地拨回了原点——那个将我推入地狱深渊的起点。**

奢华的宁家宴会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将每一寸镀金的奢华都照得纤毫毕现。空气里浮动着名贵香水、顶级香槟酒气和虚情假意的寒暄,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浮华气息。水晶灯的光芒太盛,太冷,像无数只窥探的眼睛,把人心底那点见不得光的算计和龌龊都照得无处遁形。

宁思柔,穿着那条据说由法国名师亲手缝制、价值堪比一套房的象牙白定制礼服裙,裙摆上缀满了细碎的施华洛世奇水晶,灯光下流转着令人目眩的光晕。她整个人如同被精心供奉在神龛里的玉女,纯洁无瑕,不染尘埃。此刻,她微微歪着头,露出一段天鹅般优美的颈项,亲昵地、无比自然地挽着我亲生父亲——宁正宏的胳膊,那姿态熟稔得仿佛她生来就该长在那儿,是宁家血脉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宁正宏,我的生父。保养得宜的脸上,端着宁氏集团掌舵人应有的威严,眉宇间恰到好处地凝结着一丝对“失而复得”女儿的怜悯和愧疚。他另一只手,习惯性地、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宠溺意味,轻轻拍了拍宁思柔挽着他的手背,那熟稔的动作,刺痛了我前世今生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在他眼里,宁思柔才是他捧在手心十八年的“明珠”,而我,不过是个流落在外、需要被“施舍”认回的、上不得台面的“意外”。

司仪的声音透过顶级音响设备传来,热情洋溢得有些失真,响彻整个金碧辉煌的大厅:

“各位尊贵的来宾,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用最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宁家失散多年、历经坎坷,终于归家的——明珠!宁晚晚小姐!” 掌声如潮水般响起,带着好奇、审视,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

“晚晚妹妹,”宁思柔拿起另一只话筒,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每一个字都像裹了厚厚的蜜糖,甜得发腻,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悲悯。她那双水汪汪、总是盛满无辜的大眼睛,精准地望向台下角落里那个格格不入的身影——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裙子、手足无措、脸色苍白的我,带着一种圣母般的、俯视尘埃的温柔,“流落在外这么多年,风餐露宿,寄人篱下,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吧?真是让人心疼死了。” 那叹息声,情真意切,足以打动任何不知情的人。

她的目光像最粘稠的蜘蛛网,精准地、牢牢地粘住了我。那眼底深处,飞快闪过的一丝得意和轻蔑,像淬毒的银针,只有我这个从地狱爬回来的“过来人”才看得分明。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就算你回来,也永远是个可怜的乞丐,只配活在我的阴影下。”

**苦?**

前世,就是在这个当口,在所有人或同情或猎奇或鄙夷的目光聚焦下,我像个误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穿着与这金碧辉煌格格不入的旧裙子,手脚冰凉,巨大的惶恐和深入骨髓的自卑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头顶,让我窒息。我缩着脖子,头低得几乎要埋进胸口,不敢看那些光鲜亮丽的面孔,任由宁思柔扮演着善良体贴、宽容大度的好姐姐,用一句句看似关怀备至、实则字字诛心的话语,把我死死钉在“可怜虫”、“上不得台面”的耻辱柱上。也正是从这一刻开始,我在宁家的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上,被无声的排挤、刻意的刁难、恶毒的流言所包围,最终被宁思柔精心设计的陷阱,一步步推向了精神病院的深渊,埋下了万劫不复的第一颗毒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