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于 1995 年,他三十岁生日那天。” 林文淑的声音带着一抹恍惚,仿佛游离于现实与梦境之间,‘之后……便再无新照片留下。’
周默的目光停留在怀表上,表盘的指针如同凝固的时间,永远停在两点十五分。“林先生是……” 他斟酌着措辞,不愿触及对方的伤痛。
“七年前因病去世。” 林文淑端起茶杯的手指微微颤抖,青瓷杯盖与杯身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我想在纪念日之前,能有一幅他的画像。”
画室设在二楼朝南的房间,巨大的落地窗被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遮蔽,只留下一道狭窄的缝隙,透进微弱的天光。周默掀开画具箱时,注意到墙角立着一面被黑布严密遮盖的物体,轮廓分明是一面落地镜。
“这里的镜子……” 他忍不住开口询问。
“先生生前不喜欢反光。” 老陈恰好端来茶水,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夫人吩咐过,作画时不要拉开窗帘。”
周默的手指轻巧地在画布上游走,勾勒出男人模糊而有力的轮廓。随着窗外最后一抹光线消逝,那双在铅笔线条中逐渐成形的眼睛,竟似乎蕴含了某种不可名状的生命力,直勾勾地穿透画布,与他对视。当他准备调配肤色时,突然听到楼下传来重物拖拽的声音,沉闷而缓慢,像是有人在挪动一件巨大的家具。
“老陈?” 他朝门口喊了一声,却无人应答。
夜幕降临时,林文淑留他在客房过夜。“雨天路滑,您明天再走吧。” 她的笑容在烛火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晚餐已经备好。”
餐桌上,银烛台的火焰摇曳生姿,将周围的一切镀上了一层幽暗的光泽。烛光在银器上跳跃,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如同古老壁画中的鬼魅,悄然无声地攀附在墙壁上。周默几次想开口询问镜子的事,都被林文淑有意无意地岔开话题。席间,他注意到林文淑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瞟向通往地下室的门,那扇厚重的木门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铜锁,锁身已经氧化发黑。
深夜,雨点如细密的鼓点,再次无情地敲打在窗棂上,发出单调而空洞的声响。周默躺在床上,思绪万千,如同被无形的网紧紧缠绕,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就在他即将入睡时,一阵微弱的刮擦声顺着地板传来,像是有人在用指甲轻轻抓挠着什么。声音忽隐忽现,如同夜风中摇曳的烛火,最终定格在他卧室正下方的深渊,那里,正是通往地下室的幽暗之门。
他小心翼翼地移至门边,仿佛连呼吸都怕惊扰了什么,透过狭窄的门缝,窥视着外面的黑暗。走廊尽头的楼梯口,隐约有一道晃动的微光,像是有人举着蜡烛在行走。紧接着,低沉而压抑的对话穿透黑暗,老陈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响起:“……今天的药量,可还充足?”
“按剂量来的。” 林文淑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别让他听到楼上的动静。”
周默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退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却依然能清晰地听到那若有若无的刮擦声,像是某种来自地狱的召唤,在寂静的深夜里不断回响。
二、画布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