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雨点如豆般猛烈撞击画室斑驳的玻璃窗,噼里啪啦作响,似乎要将这脆弱的屏障彻底摧毁。周默把最后一块干裂的油彩管捏扁,管内残余的颜料在他掌心留下几道黯淡的灰线,宛如干涸土地上留下的裂痕。窗外的霓虹灯光穿透雨帘,映照在布满灰尘的画架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如同一幅未完成的抽象绝望之作。手机在此时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陌生号码像是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划破了画室里沉闷的死寂。
“周默先生吗?” 电话那头传来的女声裹着丝绸般的慵懒,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金属质感,仿佛是用精致的面具遮掩着什么,“我在艺术年鉴上见过您的肖像作品,笔触里有种…… 令人难忘的破碎感。”
周默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调色板上凝固的赭石,那是他上一幅未完成作品的遗留物。“您是?” 他的声音略显沙哑,仿佛久未使用的旧门轴在缓缓转动,发出低沉的吱嘎声。
“林文淑。” 女人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用词,“我想请您为我先生画一幅肖像。报酬方面,您不必担心。”
周默的目光扫过墙角堆积的催账单,那些白纸黑字像是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可是…… 我需要参考照片,最好是近期的。” 他试图保持专业,但语气中难掩一丝急切。
“只有一张旧照。” 林文淑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像是沉入了深不见底的古井,“明天上午十点,我派车去接您。地址是梧桐路 73 号。”
电话挂断的忙音如同水滴落入冰窖,周默望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城市轮廓,突然注意到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 眼下乌青扩散,发丝杂乱无章,那双曾被誉为‘能捕捉灵魂’的眼眸,此刻仅余空洞与疲惫交织。
一、林宅异状
黑色轿车如同一条沉默的鲨鱼,平稳地滑过被晨雾笼罩的梧桐大道。车轮缓缓碾过湿润的路面,激起点点水花,如同细雨轻拂。周默数着路边次第出现的欧式别墅,直到车子在一扇雕花铁艺门前停下。门柱上缠绕的蔷薇藤在深秋时节早已枯萎,干枯枝条扭曲如鬼魅之手,向阴沉苍穹伸展,似欲抓取什么。
管家老陈接过画具箱,手套皮革轻响,宛如岁月低语,诉说着往昔的故事。“夫人在客厅等您。”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
踏入玄关的瞬间,周默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空气中弥漫着檀香与尘埃混合的古怪气味,像是尘封已久的密室被突然打开。他下意识地看向墙壁,却发现本该悬挂穿衣镜的位置,如今只剩下一张深色的墙纸,边缘处隐约可见钉子留下的小孔,像是被挖去的眼睛。
“周先生,请坐。” 林文淑坐在丝绒沙发上,一身墨绿色旗袍勾勒出她依然优雅的曲线。她的发丝被精心梳理,一丝不乱,珍珠耳环在昏黄光线中闪烁着柔和光辉,却难以遮掩眼角那抹挥之不去的忧郁。
紫檀木茶几上,一只黄铜相框静静躺着。周默拿起相框时,指腹触到玻璃表面的细微划痕,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无数次。照片中的男子身着三十年前风靡的双排扣西装,嘴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左手腕的怀表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深邃而锐利,仿佛能穿透照片,直刺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