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赌赢了,换来了今天。」
他的目光缓缓转向我,深邃的眼底映着清冷的月光,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极淡的探究。
「你呢?你替我挡下那一刀,如今想换什么?」
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回答,又或许自信答案早已在他心中:
「如果答案是你的母妃。我已经派人查过了。她......」宋垣短暂地迟疑,「她已经身死。」
11
我死死咬住下唇内侧,浓重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
尽管早有这种料想,得知这样的真相总不是件容易接受的事情。
宋垣看着我强忍的模样,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微光,语气仍是惯常的冷硬:
「你的软肋,太显眼了。人总能以此拿捏你。」
我闻言苦笑:「陛下,你我二人其实并无二致。」
「您常于宫中为太后设坛开祭,焚香祷告所求为何?不也是想求一个答案,盼一份心安吗?」
我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他发髻上的素簪,「您的心结,藏在这九重宫阙的香火缭绕之下,不也清晰可辨吗?」
宋垣怔愣片刻,望向破碎的夜空,声音沙哑,带着一种罕见的倦意,摆了摆手:
「你明白,那你来说。」他抬起头,望向我,月光清晰地映出他眼底深沉的困惑与偏执,「自我登基以来,母妃再也不肯来我的梦里,是怪我杀了他的儿子吗?」
这一刻,帝王消失了。
坐在树根下的,似乎只是一个在亡母缺席的年月里,跌撞前行、伤痕累累的孩子。
看着他眼中的迷茫,我想起幼时听过的传说,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
「陛下,臣妾的故土有传,若逝去的至亲,不再入梦相见」,我迎着他专注的目光,「是她已经了却牵挂,安然远去了。」
宋垣怔住了。他定定地看着我,月光落入他深色的眼眸。
许久,他极轻、极缓地点了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低低应了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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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瓣簌簌飘落肩头。
宋垣转头看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应该料想到的。他早已识破了我的身份。
或许在他调查我母妃之事时,又或许,是更早。
我这条命,自踏入大燕境内看到宋裕头颅的那一刻起,就悬在了宋垣的一念之间。
只是他选择了不落刀。
「沈楹。木字盈。」
他唇角极缓地向上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不是讥讽,而是了然的,低声重复:「沈楹」,带着一丝品味的郑重,「好。清韧如竹,沉静如楹。好名字。」
简单的三个字,融化了最后一丝隔阂。
他接纳了这个名字,也接纳了名字背后真实的「我」。
宋垣不再说话了。
在摇曳的树影和静谧的月光下,他朝我轻轻地、缓缓地伸出了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带着常年握笔或握剑的薄茧。
此刻却只是平摊着,掌心向上,带着无声的邀请。
我抬起手,将自己的手轻轻地、稳稳地放入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掌微凉,却有力地、温柔地收拢,握住了我的手。
夜风吹落了最后一瓣花。宋垣轻轻阖上了眼,醉得睡着了。
我低下头,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其实,我想换的是自由。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种点花草,养些小鸡小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