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的伤口需要消毒,可能会有点疼。”他一边说着,一边用一把银亮的、顶端带小夹子的工具(镊子),夹起一块棉片,蘸了些瓶子里的液体。
那液体带着一股刺鼻的气味。他拿着蘸了液体的棉片,朝我额角靠近。
“不!”我几乎是尖叫出声,猛地向后缩去,双手紧紧护住额头,眼中充满了惊惶和抗拒。男女授受不亲!何况是这般肌肤接触!
他拿着棉片的手停在半空,眼神里掠过一丝了然,随即是些许无奈。“只是消毒,防止伤口溃烂。没有恶意。”他顿了顿,看着我一身的狼狈,大红嫁衣已经沾满了尘土和暗褐色的血污,凌乱不堪,凤冠早已不见踪影,发髻散乱。“你……穿成这样,在那种地方……很危险。”
他的目光扫过我身上破碎的嫁衣,那审视的意味让我感到一阵屈辱的灼热。我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试图用双臂遮挡住那刺目的红色。恐惧、迷茫、身体的疼痛、礼教被冒犯的羞愤……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撕裂。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身下柔软的、陌生的布料上。
“这是何处?汝……汝乃何人?”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问出了最根本的问题。我用的是官话,字正腔圆,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软糯尾音。这熟悉的声音,在这陌生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孤寂和怪异。
男人显然没听懂。他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困惑,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他放下手中的镊子和棉片,沉默地看着我无声地流泪,眼神复杂。过了片刻,他转身走到那张古怪的桌子旁,拿起一个薄薄的、会发光的黑色板子(平板电脑),手指在上面快速地点划了几下。
然后,他拿着那个发光的板子走了回来,微微俯身,将屏幕转向我。
屏幕上,赫然是一幅极其精细的图画——一片浩瀚的、点缀着无数光点的深蓝色背景(宇宙星空图)。图画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炽热气体组成的漩涡(太阳),周围环绕着几个大小不一的、颜色各异的圆球(行星)。其中一个蔚蓝色的、点缀着白色云纹的圆球被特意标注放大。
他的手指点在那个蔚蓝色的圆球上,然后,又指向窗外那片被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霓虹闪烁的夜空。接着,他的手指在那块发光的板子上缓慢地、清晰地画了一个向下坠落的箭头,箭头指向那颗蔚蓝的星球。
最后,他的指尖落回到他自己身上。
他的动作很慢,意图表达得极其清晰。没有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我死死地盯着那块发光的板子,又猛地看向窗外那片冰冷怪异的钢铁丛林,最后,目光落回他平静却深邃的眼睛里。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绝望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捏紧,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百年之后?异世他乡?
这怎么可能?!
眼前一黑,剧烈的眩晕再次袭来。意识像断线的风筝,彻底飘离了这具承载着无边恐惧和绝望的躯壳。在沉入黑暗前,仿佛听到他一声极轻的叹息,如同羽毛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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