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酒店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小敏蜷缩在被子里，听着空调滴水的嗒嗒声，像在数自己断掉的心跳。左手腕上的银镯子硌在床单上，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让她想起去年周年庆，阿杰把镯子套在她手上时说的话："这花纹是我特意选的，叫'锁住团圆'。"
此刻那"团圆"像道勒痕，嵌在肉里。她摸了摸右脸，掌印早就消了，可那火辣辣的痛感像生了根，顺着血管爬进骨髓里。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和母亲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是三天前发的："妈，阿杰带我吃了糖醋鱼，比您做的还甜。"
走廊里传来拖行李箱的声音，有人退房了。小敏盯着天花板上的烟感器，突然想起昨天下午，婆婆把玉坠塞进包里时，那枚翡翠在阳光下折射的光，像极了母亲送她上车时，眼里没掉下来的泪。
第一章：碎裂的玉
吵架那天的阳光很毒，晒得阳台的月季都蔫了。小敏蹲在地上给花盆换土，听见卧室里传来"哐当"一声——是她放在梳妆台的玉坠盒子掉了。
"妈，您在干嘛？"她擦了擦手上的泥，推门进去时，正看见婆婆把那枚翡翠玉坠往包里塞。玉坠是母亲给的陪嫁，绿得像汪深潭，链扣处还刻着小敏的名字。
婆婆手忙脚乱地把包往身后藏，脸上堆着笑："我看这玉挺好看，拿起来瞧瞧。你妹妹下周生日，我想着......"
"这是我妈给的。"小敏的声音有点发紧。她知道婆婆疼小女儿，可这玉坠对她不一样，是远嫁时母亲塞在她行李箱最底层的，说"戴着就像妈在身边"。
"瞧你这小气样！"婆婆的笑一下子没了，把包往床上一摔，"不就是块破石头吗？我儿子挣的钱给你买了多少金镯子？借你妹妹戴几天怎么了？"
小敏弯腰去捡盒子，手指刚碰到边缘，婆婆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拍着大腿哭起来："哎哟喂，我这老不死的没人疼啊！儿媳妇防我像防贼，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我活着还有啥意思......"
哭声像针一样扎耳朵。小敏站在原地，看着婆婆花白的头发散在枕头上，突然觉得很累。结婚三年，这样的戏码上演过无数次——上次是因为她不让公公抽烟，婆婆哭着说"你是要逼死我们老两口"；上上次是因为她买了条新裙子，婆婆说"败家娘们不知道心疼我儿子"。
"您起来吧，地上凉。"小敏伸手去拉她。
"别碰我！"婆婆猛地甩开她的手，指甲划在小敏手背上，留下道红印，"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农村人，觉得我们脏，觉得我们贪小便宜......"
"我没有。"小敏的声音有点抖。她想起早上出门时，还特意给婆婆买了她爱吃的绿豆糕，现在那点心估计还在玄关的袋子里，等着化掉。
就在这时，门开了。阿杰回来了，身上带着酒气，估计是跟朋友喝了几杯。他看见坐在地上的母亲，又看看站着的小敏，眉头一下子拧起来："你又惹妈生气了？"
"不是我......"小敏想解释，可婆婆哭得更大声了："儿子啊，妈就是想看看她的玉坠，她就推我，还说我手脚不干净......"
"小敏！"阿杰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她脸上，"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妈年纪大了，你让着她点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