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书桌上摊开的文件、昂贵的钢笔、造型冷峻的金属镇纸…最后,落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暗红色丝绒封面的旧本子,边缘磨损得厉害,带着时光摩挲过的痕迹。它被随意地放在一堆财经杂志上,却又透着一种格格不入的、被珍视的感觉。
心,猛地一跳。
那是林薇的日记本。我知道的。顾沉为数不多、视若珍宝的遗物之一。
理智在尖叫着警告我离开,但双脚像被钉在了原地。一种近乎自虐的冲动攫住了我。我想知道,在那片属于顾沉和林薇的、不容旁人窥探的圣地里,我这个影子,究竟被描绘成了怎样不堪的模样?我像个偷窥者,屏住呼吸,伸出了颤抖的手。
丝绒封面触手冰凉。我轻轻翻开。
纸张泛着陈旧的黄,娟秀的字迹铺陈开来,记录着少女的心事。前面大多是琐碎的日常,阳光、树影、少年顾沉不经意的一瞥带来的悸动…字里行间流淌着青春特有的明媚和酸涩。直到…翻到后面,时间线似乎到了我和顾沉结婚后不久。
【X月X日,阴。】
>今天听阿沉提起她了。那个叫苏念的女人。阿沉的语气…很淡。他说她眉眼间有点像我。呵,像我?她也配?不过是趁着阿沉伤心,钻了空子的可怜虫罢了。阿沉的心,永远只在我这里。她永远只能是个影子,一个拙劣的模仿者。】
字迹在这一页陡然变得有些用力,几乎要穿透纸背。
【X月X日,雨。】
>阿沉带她参加了李家的晚宴。照片登出来了。她穿着那条我生前看中的Dior星空裙…阿沉买的吧?真可笑。她站在阿沉身边的样子,小心翼翼,畏畏缩缩,连模仿都学不到半分精髓。阿沉不过是…太寂寞了。她连当个合格的替身都不配。】
>【(一行更深的字迹,带着尖锐的刻痕)】
>【她只配做我的狗。一条摇尾乞怜,讨阿沉欢心的狗。】
嗡——
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猛地炸开,一片空白。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刺骨的寒意。指尖下的纸页变得滚烫,又瞬间冰冷。那一个个娟秀的字,此刻都变成了淬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我的眼睛,我的心脏。
“她只配做我的狗……”
“只配做我的狗……”
“……我的狗……”
冰冷恶毒的字句在死寂的书房里盘旋,带着尖锐的回响,狠狠撞在耳膜上。我死死攥着那页纸,指关节绷得发白,脆弱的纸张不堪重负,发出细微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昏黄的灯光扭曲成模糊的光斑,顾沉沉睡的侧脸在光斑里晃动,忽远忽近,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我死死咬住下唇才没咳出声。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浓重得令人作呕。胃里翻江倒海,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拧绞。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终于从齿缝里挤出。
皮椅里的男人似乎被惊动了,浓密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眉心蹙起一个不耐烦的弧度。他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在昏暗光线下,起初带着一丝刚醒的迷蒙,随即迅速被冰封般的清醒和审视取代。